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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荒凉如魅索,杉子在黑暗中张开眼睛,带着些急迫,匆忙晃动下脑袋,寄以意识快速苏醒,又伸手去触棉被的质感,好借由五感,辨识自己究竟在何方。
又侧转了身体,将脸,朝向另一个方向。窗外,小区的路灯透过窗帘,撒进星星微弱的黄光,此时她终于完全清醒,也明明确确的知道了,她在自家的卧室,自己的床上。一切,不过是场梦。长长的舒口气,待她终于感受到自己庆幸的心理,才略感薄幸,如释重负般放下一颗心来。
梦中,杉子梦到自己已无力违拗父母“被结婚"的愿望,远远的看着妈妈和媒婆密谋,忽然就被告知2月1号要结婚,可她并不知那个要结婚的人究竟是谁,但她默认了此事。其实他们也不确定,也许,很快,就会有个结果,反正他们商量好就行…对此,梦中杉子的表现,很"温顺"。
杉子家后花园里,自然成熟到腐朽变烂的苹果,或挂在树梢,或散落在草丛里,空气中有青霉肆虐弥漫的味道…杉子坐在房间里,翻着厚得几乎抱不动的大书,不知自己在看些什么。厚重的窗帘半掩,散发着经久的尘螨味。落地灯的灯光昏黄暗淡,温朴却也仿佛老旧的疏远而苍凉。一阵风过,室内满天飞屑,白纸群嚣…这平日里还算安淡的书房,此刻却有似陈年的囚牢,处处都在和鲜活叫嚣…
杉子安然倦居其内,坦见一切明昭,却又仿佛充耳不闻其中所有的壁垒暗礁。倦怠,也许就该是这般苍白无力的样子,无力虽则无力却终至不再轻易擦枪走火,硝烟漫漫……
也许也有恐惧自己的一生就这样被埋葬,不过连一句话一个表情的反抗都不再吝与搪塞装腔,默然的接受一切荒诞不羁的事实也许才是真正的"识时务"。杉子静默的想。
相比之下,那些不谛于启齿,又可怜见的,梦中也仍旧一如既往的寄念就显得羞耻无当起来。寄念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一个捉摸不透、扑朔迷离的人,一个不知来也,也不知终将所踪的人,虽然终是轻妄…但这些日子以来,那无端的寄念切切实实的牵着杉子的心肠,仿佛已成为她生命的实体。也许对于那个被牵挂的人来说,这只是杉子一个人自导自演的梦中梦,也许只是她生命里另一场关于生命,活生生、血淋淋的祭奠。只是,我们生将过客,又何惧匆匆。对此,杉子,自有她的索纳坦荡。
又或者,杉子只是心中坦然,没有人会回来,也不再会有人来了,如此,也好,又何须反抗。
哀伤也许是有的,只是浓稠如伤饧,浅淡如生活,都不再值得随随便便被置于桌面,付之一谈。希望也许也是有的,只是深积于谭下,被千层浪万层沙压得积重难返,也就不必再返,即便返来,恐怕也早已改换了旧时的模样,何必执念。又或者,也许是终于学会了“明哲的生活"。反正命运从来都只给人“顺从"的机会…
骤然梦醒,看看时间,五点五分,昔时尝闻,看到双数叠时,可能是有人在想念你…杉子暗自苦笑,眼前却不可自控的闪现那个瘦长的身影。涩,也许正是这种味道。还好,暗无声影,一人独饮,悄然之下,仿佛涩也回甘。幽冷的空气里浮上一丝极淡的浅笑,很快,又息影重捻,化入了杉子重重冷凝的眸色之后…
杉子睁着双眼,瞪着纹样渐渐清晰的天花板,只觉一室的宁静都仿似泊客,怡然倒也怡然,只是渐深渐如淋,在某一个不知所名的瞬间里,杉子识海里钟鼎齐鸣,苏轼"小屋如鱼舟,蒙蒙水云里…"的字句,反复回响,彻如白咒。
公鸡的啼鸣声,渐渐真切如临。杉子起身,拉开窗帘,雾气潆濛的玻璃窗外,天色已亮。不远处的杨树,身姿挺拔,依旧高昂着头颅,瑟瑟于寒风里苦守,真不知在守着些什么。只是,此刻的杉子不再沉痛于执着,这,究竟是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