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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一滴透心凉的露水滴落,我激灵一个冷战。浑身酸痛,一片漆黑。
仿佛有野兽哀嚎呜呜的声音在上方飘过。
这是哪里?
眼前一轮剪影,繁星似锦。
我想挣扎着起身,根本没有哪个四肢响应。
有组织无纪律,我叹了口气。
马上又有无限的恐惧,我TM不是残了吧!
本能张大嘴要喊,NM动作挺夸张,屁声没有。
废了!一定是废了!
想我芳龄28,连婚还没结,连国还没出,连儿子都没有。太亏了!
旁光发现了就在一边儿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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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手机毛用。
好像右手在黑暗中嘲笑我似得,让你再摸那个Bitch。
眼睛逐渐适应,四周隐隐绰绰的砖块水泥。
身下一堆盘根错节的线缆,我掉井里了。
全怪手机。
要不是我一直打电话,我这水汪汪的大眼睛怎会看不到这黑漆漆的洞口?
要怪,其实得怪自己的GF。
非一直说我用小米note2无法证明对她有苹果iphone7的爱情。
还应该怪客户。
把办公地点搬到开发区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一点儿小事就必须我亲自来,来一次要2个小时。
关键还要看那张更年期褶皱永无笑意的大长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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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应该怪公交车。
你怎么不到地方再坏?!
更应该怪老板。
项目组不加人,工资也不涨,交通补贴还是地铁涨价前的标准。
最应该怪的是我。
让你熬夜看球,耽误了早高峰前出门。
让你少壮不努力,没车活该掉沟里。
让你得过且过,困在这个项目里无法脱身。
看天象,至少掉到这里有10个小时了吧。
没有什么人找我吗?
健壮勇敢的消防队员、慷慨陈词的记者、翘首期盼的家人......
我应该热泪盈眶冲着镜头哽咽着说“谢谢党,谢谢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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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风声,还有不时滴落的露珠。
没法挪动,就这样被水滴一次次侮辱。
或许是点醒,是顿悟。
是不是根本没有人在乎过我?
我可是那么的在乎每一个人,从小到大,从上学到工作。
填志愿为了老师,选大学为了发小,考研为了女友;
工作为了老板,项目为了同事,加班为了客户;
点菜听大家的,任务别人先挑,上车自己总是坐到最后。
我应该是个多么和蔼可亲的人?
特别害怕别人不满意,特别受不了别人求我。
特别见不得别人掉眼泪,特别觉着自己比不上别人重要。
我去,我这是什么心态,活该你孤独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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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关注着每个人,独独忽略了自己。
我奋力的想得到大家的善意,却把对方越推越远。
忽然有些释然。
要不是躺着真冷,真想永远做一只仰望星空的蛤蟆。
如果我能出去,我是说如果。
或许该默默回家收拾东西。
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
重新开始。
一想到我要做如此悲凉的决定,不由得心酸眼热。
真想大哭一场,可没有嘴配合。
我真就像蛤蟆一样,只是呱呱的一开一合,却了无声息。
手机却倏的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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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杉,你什么情况?玩失踪,不想干早说!”是老板的短信。
没来得及上火,屏幕上一溜未接电话、微信、QQ和短信。
“算了,我也是气话,和你道歉,明天咱好好谈谈。”又是一条。
“客户很生气,田小姐最恨人家迟到,你是了解的,你给客户解释下。”马上又来一个。
老板自说自话。
反复在命令、道歉、说教、暴怒几个状态下循环。
他就是这种风格,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我完全不在乎,反倒恨他把其他信息挤掉了。
应该有GF的一个电话,是我掉下去之后来的。
还有一个短信,只看到开头“你敢挂......”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才想起来很多时候自己加班也没有电话问什么时候回去吃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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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田小姐的两个电话。
离的很近,应该是尝试联系我,然后又确认一次的。
不敢想象再见到她是怎样的情形。
被巨大的马脸包围,揉碎,吞咽下去。
还有一个电话。
遥远家乡的区号,熟悉的家里的座机。
然后一条短信。
”儿子,又开会呢吧?妈没事,这两天降温,记得多穿衣服“。
本来已经冰凉的心,温热起来。
不争气的眼泪涌出眼眶。
去什么不认识自己的地方。
应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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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抵挡不了夜深的寒气。
一天没有吃东西,身体又不能动。
开始感觉很困,手脚麻木。
警觉着告诫自己不能睡,不能睡,却无济于事。
好香啊,眼前推过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
细细圆润的面条如少女发髻,齐整有序。
嫩绿的香菜好比湖面荡漾的荷叶,别有生机。
孩子油画里太阳似的荷包蛋,黄的娇艳白的动人。
”慢点儿吃,别烫着,锅里还有呢“。
雾气蒸腾中,妈妈嗔怪爱怜的笑脸。
”傻孩子,还要不要夹块排骨?“
我眼睛里放着光,嘴里叼着面条拼命点头,像一只哈巴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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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
是水瓶掉下来了吧,这水滴可有些分量。
有些恼火排骨只夹到一半。
也很庆幸自己又被唤醒。
居然有些刺眼,天亮了!
圆圆的井口闪动着人脸。
”唉,我去,吓死宝宝了,差点儿摔死我!“一个公鸭嗓子惊魂未定。
”嘿,摔死你都不多,让你不给我玩。“这么说,一定是私定终身的女生。
男孩女孩是逃学的初中生。
女生的手机打了120,40分钟后救护车呼啸而至。
两个白大褂先问谁叫的车,然后签字先给钱。
两个孩子指了指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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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又过了40分钟,期盼的消防员叔叔才来。
但我从没有这样重燃活着的希望。
一个人两部手机冉冉升起。
阳光再刺眼都是温暖的。
可能拖延了太长时间。
我上担架进救护车,甩的摔得不比掉井里轻。
手却有了些知觉。
喉咙也呼噜呼噜的好像可以说话了。
手机响起,眼前是一起研究生毕业的女友。
接通,哭腔,”杉杉,你别吓我,你去哪儿了,我逗你玩的......“
”没事儿,我一会儿打给你啊“,挂断,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
”喂,妈,昨天加班没顾上给您回电话,您也要注意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