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从来到世间的第一天起，就已经注定了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死亡。然而在每一天纷忙的时光的浸润里，我们却无暇顾及死亡，更是刻意地回避这个字眼。但无奈的是，它总会在你意料不及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你的视野里，逼得你不得不去面对。        ——淡竹坞

这是淡竹坞的第 4 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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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老胃病又犯了，就像过去每次发作时那样，一痛就是三四天，每天睡一觉就缓解些，白天则是越到后面越痛，熬到傍晚时，就已经痛得根本不想吃饭了。

这样的毛病，除了怀孕的那一年没发作，基本每年都会犯个三四次。曾经一度要去医院做彻底检查，谁知医生开好CT单，我正打算隔几天去查的时候，发现怀孕了，于是暂时搁置。谁知，生完孩子之后，老毛病又找上来了。

这次让我打定主意一定要去做个彻查的，却是因为另一件事——我的外公得了癌症，生命垂危了。三个月前还红光满面、精神矍铄的他，竟然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成了躺在ICU里依靠着各种插管和仪器为生的模样。这让我不得不感慨生命的脆弱，也提醒我需要更加努力地去珍惜生命。

说到生命，必然离不开生与死。临近而立的这两年，我第一次面对了“生命降临”，看来也即将面对“生命逝去”。生孩子痛苦、养孩子煎熬，但是新生命的到来给了我力量和希望，让我全力忍住了生产的剧痛而没有哭出一声，也让我在无数个无眠的哄娃夜晚战胜了内心的绝望和黑暗。然而“死”，这个令人倍感窒息的痛苦字眼，我该怎么面对它？

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说起来，这应该是我活了三十年来，第一次距离死亡那么近。之前，对于“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四老都健在”这件事，我一直是颇为得意的，毕竟像我一样祖辈四个老人都身体康健的人确实很少，而且我外公又一直是这么一个面色红润、精神奕奕、思路清晰的老人。这也是让我一时难以接受外公癌症晚期、生命有限的原因之一。

当听说外公抢救的消息，第二天赶到老家医院的ICU时，我站在外公身边，摸着他因水肿而发胀的手指，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和他说第一句话。来路上，在腹中酝酿的千言万语，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握着他的手，不停地用手指摩挲着、摩挲着……

外公的手很温热，让我感到些许的心安，但是口中插满了管子的他，此刻却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了。看到他的眼角还有干涸的泪痕，不知外公独自躺在ICU病房的时间里，到底经受了怎样的痛苦。我不敢想象。

不敢想象，因为我们无法切身体会到病人肉体所承受的病痛有多么剧烈，也完全无法对绝症病人内心的绝望和痛苦感同身受。而我们所留下的眼泪，有时更会成为他们内心哀恸的催化剂。

“外公，外公！”我一边轻轻唤他，并尽量让我微微颤抖的声音显得平静而轻松，一边把我的左手抚上他苍老的脸颊，期待他给我哪怕一丝丝的回应。

可，除了微微抖动的上嘴唇，外公没有更多的反应。或许这已经是他在病中竭尽全力给我的最大回应了。我用湿巾轻轻为他擦去眼角的泪迹，不想他在此刻太过激动。

望着外公的脸庞，我问自己：所以，我要失去他了吗?失去这个现在还活生生躺在我面前的老人了吗？失去这个从小将我视若珍宝、对我疼爱有加的外公了吗？上天啊，多给他一点时间可好？

他的小孙女的婚礼近在眼前，他还没有目送她踏上红毯、走向自己的幸福宫殿；他的大重孙还没学会说话，他还没来得及听宝宝开口喊一声“太外公”；他的第二个重孙即将在今年秋天降生，他还没来得及看看孩子的模样。上天啊，你太心急了，真的太心急了。

在ICU门口，一大家子的人守候着，在医生规定的时间里轮流进去看望外公。等在外面的人互相说着话，谁也不敢在脸上流露出哀伤的神情，因为大家都知道，那哀伤就像被满满灌注在气球里的水，只要细细的针尖一挑，就会喷薄而出、水花四溅。每个人都在佯装坚强，甚至在言语间显露出些欢快的语调，以便能让其他人相信，前方仍有希望。

可，微红的眼眶却不会说谎。

黑夜降临，暮色将哀伤笼罩在了黑暗之中。我望着怀中熟睡的孩子的脸庞，不禁陷入了沉思。

新生命的到来，让我更深一层地去体会“死亡”的含义。曾经我活得潇洒而勇敢，最喜欢的词是“向死而生”，最喜欢对自己说“If you live each day as if it was your last, someday you’ll most certainly be right.”所以我可以奋不顾身地去争取我想要的，毫无顾忌地去追求梦想。父母依依守望我的眼光，被我撇在身后；我只是一往无前地向更远的远方奔跑。

而如今，身为母亲的我有了软肋、也有了盔甲，不再敢去面对“死亡”这个字眼，连余光都不想触及。因为我不敢想，如果我死了，我的孩子会多么可怜、我的父母会多么凄惨。就像现在外公生命垂危，他的子女们、孙辈们的内心是如此的痛苦。所以我要活，要好好活。正在读这篇文章的你们，也是一样。

多么希望外公可以健康平安地活下去；多么希望外公能不受病痛的折磨煎熬；多么希望眼前的悲伤只是一个梦境，当梦醒来，世界安好如初。

以上，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