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七点半,妈妈都会准时坐在电视前看中央一套。伴随着天气预报那段熟悉的旋律,一个一个的地名纷至沓来,疏远又亲切。记忆里的那段旋律,就好像是每天如约而至的晚饭一样,从未停歇过,。当然,除了妈妈不在家的时候。而我从小到大也一直将其当做是习以为常的事,从未有过任何疑惑。总以为那只是妈妈的一个习惯,毕竟爸爸是做粮食生意的,每天早进晚出,对天气要求比较高,所以妈妈格外注意些,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加之这么多年了,它一直都在,它便应该一直都在了。直到今年寒假回家,我才知道这个这么多年的习惯背后,原来有那么的无奈与执着。
那天还是和往常一样,妈妈吃完饭洗完碗后就坐在电视前看电视,时间掐得刚刚好,正好是天气预报,还是那段熟悉的旋律,这么多年妈妈似乎早已得心应手了。
“妈,又看天气预报呢?”
“是啊,来,坐这儿”妈妈回头向我招了招手。
“妈,爸爸都不太做原来的生意了,没必要天天守在电视前看了。”
“习惯了呀,丫头。你看贵州六盘水又要下雪了。”
“六盘水?”
“对呀对呀,还有遵义,毕节。你看到安顺了呢,哟哟,也是大雪哎!”
“妈,你关注贵州的天气干什么呀?”
“你不知道,小时候我们那里下雪的时候,满山的树就像开花了一样,好看死了。每年那时候我们就成天在雪地里疯,满山地跑,一天到晚是不归家的。我记得我贵发哥,也就是上次来我家的你表舅,小时候连双正儿八经的鞋都没有,也跟在我们后面跑。那个脚冻得都出血了,但还是要跑,好玩啊!我们就一起去摘书上结得那个长长的冰,一起从坡上往下滑。记得有一次你二姨……”
妈妈像一下打开了话匣子,电视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柔和了她的轮廓,好像也点亮了她的眸子。突然间我发现,今晚的妈妈好像和往常不一样,今夜的她格外地像一个小女孩,在那里手舞足蹈地向别人讲述着开心的事。透过她明亮的眼睛,我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在贵州安顺普定县的一座大山上疯狂奔跑得女孩。即便冬寒料峭,满树银花也阻挡不了她的步伐与恣意。那时的她不是爸爸的妻子,不是我和弟弟的妈妈,不需要撑起一个家庭的风风雨雨,可以自由自在;那时的她有为其遮风挡雨的爸妈,有属于自己的玩伴,有一份只属于自己的欢乐,可以无忧无虑。那是她的岁月,只属于她自己的生命的光彩。只是后来,她认识了爸爸,不畏千里迢迢的艰辛,不惧背井离乡的孤单,毅然而然地来到这无山之地。这是她为了与爸爸之间感情的坚决,也是她与故土和青春最后的决绝。从此她将大山与故乡深埋心底,与父母亲人作别,像一个孤身英雄一样,和爸爸一起在这片她不熟悉的土地奋斗。所以她的恣意与疯狂也就成了曾经,转身之间变成了我和弟弟眼中最可靠,最能依赖,而也是世间最平常的妈妈。
但是这样看似平常的妈妈,曾经却是那么的独一无二。她也有过疯狂,野性的岁月。她那些在大山里自由自在的时光,见证了她的独特,烂漫,美丽与青春。她也曾经是父母眼中的宝贝,是一群孩子的核心人物。是的,她也曾经如此的与众不同过。只是,我从来没有好好了解过妈妈。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妈妈就应该稳重持局,为家庭付出。好像妈妈就应该天生是一个大人,无所不能。现在想来这个想法是多么的可笑与不公平啊!妈妈也曾是一个完整而全面的少女,有过属于自己的梦想和一切,从来不是谁的附属品。所以妈妈的付出需要重视,妈妈的感情需要理解,妈妈需要整个家庭的关心与重视。
天气预报早就结束了,等我回过神来时,妈妈已经在和外婆通电话了:“妈,天气预报上说你们那里又下雪了,你和爸就不要推豆腐卖了。还有我们寄给你们的衣服要穿啊。对了妈,前两天下雪,你有没有去山上看看?哦,是吗?
妈妈又打开了话夹子。我知道那个小女孩又在奔跑了。
妈妈的电话终于打完了,回头一看,我还呆在沙发上:“你傻坐在那干什么呢?上床去吧,这么冷。”
“妈,我知道你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