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汴京。
夜沉如水,月色如绮,幽篁生光。
已是万物沉寂的时辰,灯火早已冷灭,却有一女子,着青衣,踏月独舞。
她身量纤长,舞姿轻妙,如翩翩白鹤剪掠春水,与凡俗或端雅或艳丽的姿态不同,自有一段别样风华。
她似不知时辰几何,只是自顾自的翩跹。
不知为何,衣袂翻飞间,佳人无笑颜。
顷之,有人踏碎斑驳花影,静立观舞。女子知有人来,却也未停,直至一舞毕,敛衣欲退。
“姑娘舞姿清雅,乔容唐突,不知可有幸结识?”来者竟也是女子,不过她着玄衣,挽发束冠,兼之身量挺拔,因此乍见如朗朗公子。
女子迟疑不定,为着礼数,开口回应:“乔姑娘抬举了,奴家唤作月棠,浅陋无知的蒲柳罢了。”
“蒲柳之姿?姑娘太过自轻了,若你都如此自比,那举国的舞姬都不过是顽石泥沙了。”乔容浅笑,语气却是认真的。
月棠垂眸苦笑,“无用的,便是舞姿惊艳又怎样呢,出生低贱,连为皇家宴会献舞的资格都没有,真是比蒲柳还无力许多。”
“哦?姑娘想入宫献舞?乔容恰好有些人脉,想必可助姑娘如愿。”乔容望定她,眉间是敛不住的笑意。
月棠一怔,没想到这陌生女子会主动帮忙,面上浮起感激之色,转瞬却又黯然,“多谢乔姑娘,可是。。。可是月棠连像样的丝绸襦裙都没有,更不用说锦绣华裳了,怎可入宫呢。”
“无妨,这不过小事,你且等着,过几日自会有人带你进宫的。天色已晚,乔容先别过了。”语罢,竟飞身跃入竹林,俄顷便了无踪迹。
月棠愣在原地,良久才回神,却没注意身后有个时隐时现的黑影,随了一路。
两日后,有人送来几套衣裙,皆是上品苏锦绣所制,遍绣海棠,只是颜色各不相同。
天青,月白,胭红等等,月棠看直了眼,最终择了天青色的一袭,试了试,竟正好合适,当下满心欢喜,却坚持不收其余衣物,非让那跑腿的婢子送还乔容。
又过了几日,收拾妥当,进宫。
三月后,太子容栾十七岁生辰,召舞姬献艺。
月棠一袭青衣胜过万千庸脂俗粉,笙箫管弦间,一曲霓裳羽衣曲清丽脱俗,美胜世间山川佳景,换得满座叹轻妙。同时,亦撞入了太子的眼眸。
宴毕,太子向皇上提起月棠,有结亲之意,上以其位卑,不允。
月棠听闻,叹息良久,却无计。
许是青天垂怜,不久后便有一位平素稳重的大臣出面,认月棠为义女,卑微出生被一夕抹去,终是名正言顺地与太子结秦晋之好。
大婚前,乔容突然出现在月棠面前,依旧是笑得粲然,以一双碧玉镯子为贺礼,贺她新婚之喜,祝她从此与夫君和乐安宁,子孙绕膝。
她满面通红,推让着不肯收,乔容却正色道:“你既已遂愿,身份贵重,我也不便再来,不如从此割席断交,清风明月再不相顾,遗此为念。此后,你若有困厄,将镯子取出来,呈给太子,可解一时之危。”
月棠看着她,未来得及反应,乔容已经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