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火 7

不带感情的漂亮话 是谎话,带感情的是情话,

特别带感情的 可能是酒话。

半真半假,诸多参杂却最有可能是真心话。

但真心话里难道就没有暗藏欺骗吗?

火车上的清晨泛着车厢里的异味,脖子与领口之间的黏腻。一切都污浊却又充满生机。天亮了,快要下车了,这一站对每个人都具有不同意义。也许这一站是常年在外打工者心里最期盼归来的家,也许是一个终于冲脱牢笼渴望自由的孩子眼里的远方。但对于隋想,这一站只是一个候车室,他所有的一切要是为了等,等属于他的那列火车的到来。但其实没有一列火车属于他,他等的永远只是他想踏上的那列火车。

“周全,我们离婚吧。”冯娇说。

正在厨房忙着早餐的周全听到这话一下子就凝固了。

“我开玩笑的,瞧你吓的。”冯娇补道。

“我就知道你是开玩笑的,我故意假装不知所措的样子而已。”

两人在对话与内心,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荆棘,但他们并不知道,绕过荆棘之后所踏上的路,只是一片越来越湿的沼泽。人性最终会败给面对问题的胆怯与懒惰。胆怯会使你措施最好的时机,懒惰会让胆怯拖延着一切至无限期。

“我今天可能还要出趟远门,这次可能是去秦皇岛。”

“你才回来就要陪老总出差?”

“这次不是出差,是帮朋友忙。”

“什么朋友啊。”

“就是林巧,大学同学,她要去秦皇岛进一批贝雕画”

“这是干嘛?”

“好像是她老公要做这方面的生意吧。”

“那干嘛找你去?”

“哎,林巧说,我是靠美术专业才考上大学的,一定要带着我。”

周全不再接话,听起来冯娇没有说谎。如果冯娇真的只是一心为了朋友,为了工作而很少陪自己,那周全是能够接受的,可心底还是保留着一丝猜疑。冯娇努力做出很疲惫,自己也很不情愿出门但朋友开口无法推脱的样子。

“那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去机场?”周全说。

“好啊好啊。这样别人就会知道我老公有多疼我了。”冯娇说。

这句话一下子打消了周全最后一丝猜疑,冯娇清楚地摸透了周全的虚荣心的高潮点在哪里。他就是一个渴望被自己女人身边的女人们爱戴的男人。他喜欢成为冯娇闺蜜圈里最抢手的‘别人的老公’ 而冯娇最瞧不起的就是他这点幼稚又可笑的劣根性。

“我还没订票呢,我打电话给林巧问问啊。”冯娇说着就去房间找手机了。

“恩,确定了,你看,林巧发来简讯说是 下午四点的飞机。”冯娇说。

“可,我四点还要给学生们训练呢。”周全一脸正经地说。

“不行,这样不行的,我都跟林巧吹牛了,说你肯定会送我的。”冯娇再一次用这样的伎俩巩固这一次的谎言。

“好吧,为了你,就让学生们提早解放一小时吧。”周全笑着答应。

冯娇笑了笑,转过身在微信里给林巧回了一个ok的手势。

当然没有什么秦皇岛之旅,这一切都在冯娇的计划里。

吃完早餐,周全满意地换上衣服出门上班去了。

“你等我,我下午提前回来,送你去。”

冯娇关上门,进了卧室,

卧室门反锁,拨通了隋想的电话。

电话那头关机。

“哥哥,哥哥你的手机被我玩儿没电了。”小女孩说。

隋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几乎一夜都在半梦半醒之间。

“对不起”小女孩说。

“没电了啊,没事,动画片好看吗?”隋想转移话题。

“恩,超好看的。”小女孩说。

上铺小女孩的妈妈,露出深表歉意的一笑。

小女孩爬到上铺结果妈妈手里的充电宝,连同手机一块儿还给了隋想。

隋想摸了摸小女孩的刘海之后,把手机插上了电。

“哥哥,你去哪儿啊?”

“我也不知道,你去哪儿啊?”

“去城里,去城里上学,妈妈要送我去一个寄宿学校,她说,我就要长大了,要上学了。妈妈要去城里打工。”

“是嘛,你喜欢上学吗?”

“喜欢的,可是又不喜欢。”

“为什么?”

“我喜欢上学,可是上学就要离开妈妈了,我不想离开妈妈。”

“你放心,妈妈是不会离开你的。”

“恩,不会离开我的。”

说完小女孩爬到上铺去,黏在了妈妈的身上。

没多久,那对母女就下了车,隋想看着他们背着大包小包的,就一同帮他们拎下去,最后决定,就在这一站下车。反正在哪里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小女孩抱了抱隋想,隋想突然觉得,孩子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善意是一种巨大的能量,纯粹而直接又饱含深意。小女孩在隋想耳边悄悄说“其实,我妈妈是哑的,她不能说话,所以没法跟你打招呼说再见,你不要生妈妈的气,还有哥哥,谢谢你。不管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里,你会一路平安的。再见。”

另一头的冯娇正有条不紊的等待计划的实行。

“亲爱的,我赶回来了,东西整理好了吗?”周全气喘吁吁地说。

“不急,等等,林巧说马上就到,要跟我们一块儿去。”冯娇坐在沙发上换着电视频道。

“也好,一起去。”

没过多久,林巧出现了。

周全左手提着林巧的登山包,手上还提着冯娇的旅行箱,下了楼。

“周全,快上车啊,要来不及了!”林巧催促着正在把后备箱塞行李的周全。

“别理她,她就是瞎着急。你慢慢来,还来得及。”冯娇向着周全。

周全始终没有回答,而是双手叉腰地站在后备箱的位置。

“怎么了,周全?”冯娇说。

“可能,没法儿送你们了,轮胎不知道被哪个死小孩儿放了气了。”周全急得满头大汗地说。

冯娇和林巧都下了车,三人一块儿盯着两个后轮看了半天。

“算了,我们打车吧。”冯娇说。

“我白打车过来凑热闹了。”林巧说。

“抱歉抱歉,你们回来我一定去接。”周全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周全又扛起行李,一路送到路口,打到车他才离开。

冯娇和林巧一看周全走远就默默地击了一个掌。

“你放一个轮胎的气就够了!”冯娇说。

“万一,你老公有备胎呢!”林巧说。

“就算有,那多半也是没气的。”冯娇说。

“难说,你老公这只欠东风的劲儿,可说不定!”林巧说。

“好吧,你厉害。”

“一会儿,我们去哪儿?”

“去你家。”

“靠,没劲!我老公可在家啊,你不怕他告诉周全?”

“别逗了,你老公跟我的关系,可比你跟我的关系还铁!”

“太危险了,我得防着点儿。”

“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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