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不是福利性国家，所以每一个公民都要奋发图强自食其力。一个企业自然不是慈善机构，老板不会因为你可怜而变得慈悲。老板说毛三你无法胜任我们公司的工作，所以无条件解除雇佣关系。对于我受到的伤害公司表示遗憾。

车间主任送过来了余下的工资。我将工伤所支付的医药费凭证罗列整齐递给车间主任，车间主任嗫嚅着没有要接的意思。

“日你妈这是什么意思？”我看着车间主任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刚想再骂一句发泄一下想想都不容易。我将语调降低压住心中的怒气再问：“咋的！你姐夫不打算报销这笔医药费？”

车间主任尴尬的对我笑，满脸都是委屈。像个刚被强奸过的小姑娘：“毛三弟，你心情我理解，但是我姐夫说你的伤是由于你操作不规范造成的，属于个人原因，公司不给于报销。毛三弟，这话说的没良心，你也知道我就是个传话的。你和我发火也没必要。”

“我日他亲爱的……”后来还是把妈妈两个字咽下去了。想想因为几百元的医药费把自己作践的跟个泼妇一样有失身份。

女友说我这个时候像个二流子。

就这样……我失业了。

失业的日子我开始游手好闲，早上跑到村头老榆树下看村里几个老翁下棋，观棋不语真君子，我掐着腰站在棋盘边指点江山，直到红方爷爷擎起拐杖向我抡来，黑方大爷颤颤巍巍的吐出假牙向我砸来我才悻悻而去。这么大年纪还这么大脾气。真的是老朽木不可雕。

我转身离开一射之地还能看到老私塾爷爷把拐杖在空中挥舞着边向我喊：“竖子休走！跟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后生毛三非贪生怕死之辈，只因年轻气盛锋芒毕露，走棋喜出奇制胜，步步刀光剑影，杀气腾腾。总搞得对手呼吸急促，血压飙升。手抖的棋子都拿不起。邻居魏爷爷曾和我斗棋三局，回家中风卧床不起，逢人便说:毛三卑鄙无耻之徒，胜之不武。

下午我会拐到爷爷院子到瓜棚里摘几根黄瓜，在衣襟上蹭蹭就放到嘴里吃，爷爷老宅子院子很大，有一亩多地，爷爷将一亩多地的院子翻松施肥像切豆腐一样切成若干小块，每一小块种上不同作物，辣椒，黄瓜，西红柿。茄子，大葱，西葫芦……琳琅满目。像极了腾讯公司的一款游戏QQ农场。

爷爷年轻的时候在粮管所工作，记得小时候家里收的庄稼要缴一部分公粮给国家，余粮才算自己的。爷爷在粮管所当会计，后来国家不收公粮了，于是爷爷就失业了。爷爷眼神不好，患有严重的弱视。辨人基本靠听声，爷爷的听力惊人。据说可以听到微风吹过羽毛，雪花掉落在水面的声音。因这项本事我崇拜了爷爷好多年。

老天饿不死瞎家雀。爷爷失业后向队里要了10亩地。种田，养猪，搞菜篮子。平时的衣食住用行没让爸爸叔叔们操过心。闲暇时喝茶，听收音机，捣鼓菜园子。爷爷买的茶叶都是买最便宜的茶渣，每一泡都是酽酽的。小时候我喝一口能苦出抬头纹，爷爷却喝的陶陶然。坐在爷爷的躺椅边帮爷爷摇着蒲扇，听收音机里梆子戏，喝着爷爷的酽茶，抽几口爷爷的旱烟，岁月静好。恨不得加速老去，陪爷爷一起喝茶，抽烟，种黄瓜。什么江山，美人，财富，事业，都去它娘的……

傍晚趁老妈在厨房做饭，蹑手蹑脚的把摩托车推出大门外，点火启动一骑绝尘。出了村子回头望，老妈挥舞着锅铲站在村口怒不可遏。

经过人民医院门口，女友站在路灯下翘首以待。脸上洋溢的笑如春风拂面。张爱玲说当你想见那个人，你会发现他整个人都在发光。在这个强光下你卑微的像一粒尘埃。

那晚的电影院播放的是《赤壁下》，也许电影不符合大众审美，也许小城的情侣约会还没有兴起一起看电影，整间电影院寥寥不足十人，但一墙之隔的小巷深处小旅馆生意火爆，文明和野蛮仅一墙之隔。

不见场面恢弘，未见情节跌宕，只见大众女神林志玲和梁朝伟滚床单时，被梁拿了一血。当那一抹红色在纸上散出娇艳的桃花时，作为林志玲的粉丝心里酸溜溜的。

回头看女友，她身体前倾，梗着脖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屏幕。我抬手挡住兮若眼睛说：“少儿不宜！”女友挡开我的胳膊花痴般喃喃自语：“哇，梁朝伟好帅，身材好棒……”

电影散场，走出电影院，夜已深！兮若嘟嘟嘴说要回去了，不然又要挨骂。

公主的南瓜车会在12点失去魔法。女友的手机会在10点时响起，兮若叹了口气嗫嚅着自言自语：“两个人要经过多少磨难才能走到一起啊”。

我狐疑的看看兮若停下脚步问：“啥？你说什么？”

女友握着我的手甩了甩说：“没什么。我们回家吧。”

我拉着女友的手向停车场走去，女友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走了几步停了下来，依然看着自己的脚尖。我疑惑的停了下来：“又怎么啦？”

“毛三，我……我跟你说件事。”语气犹豫，但句句有力。

我拍拍兮若的头说：“今天是咋了，说吧！”

女友看右脚尖在地上搓着，低着头说：“我爸妈安排我相亲了”说完抬起头眼睛都红了，眼泪在眼眶打转。

这句话似乎附带电流，从耳朵进入穿过心脏，有一瞬间的眩晕。我故作镇定的说了声“哦”。

“你生气了，对不对！你一定在心里怪我了，对不对？”女友泪眼婆娑的按着我，在等我回答。

我尽最大努力让自己笑的自然说：“怎么可能，哈哈。我生不生气取决于你。我相信你”我边说边给女友擦眼泪。

女友紧蹙的眉头舒展开微微含笑，嘟着嘴坚定的说：“恩！我会努力捍卫我们的爱情”。

说完女友从包里拿出个盒子递给我说：“给你买的剃须刀，那天你在小区来接我被我的邻居看到了，邻居跟我爸妈说我在跟一个胡子拉渣的小混混交往，差点把我爸爸的心脏病气犯了”。

“哈哈，怪不得你爸妈给你介绍对象，原来是担心他们的闺女被小流氓糟蹋了”

“你烦人！”

华灯四溢，夜未央。摩托车穿梭在车流中忽左忽右，女友紧紧抱住我的腰将脸贴在我的后背，有滚烫的液体洇过衬衫穿透胸腔灼疼了心。

那一瞬间我隐约嗅到了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