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三个姐姐,大姐夫和三姐夫都已去世,二姐夫身体原来很壮,前几天我去新疆办户口迁移的事,看他已大不如从前,心中不免有点伤感。
小时候家里穷,二姐没上多少学,但她聪明勤奋,能吃苦耐劳。
我在家里排行最小,一岁不满母亲就去世了;二姐排行老四,比她大的哥哥、姐姐们都已外出谋生,家务事基本都由她操持,照看我的任务自然就落在她的肩上;三姐渐渐大些后,二姐才去新疆投奔大姐,后来就在兵团农场参加工作,成了家。
二姐夫比二姐大八岁,他是“文革”前的老牌大学生,曾就读于北农大,学的是农业气象,毕业后分配到农七师车牌子气象站。
二姐在车牌子试验站工作,气象站占地面积不大,就在试验站的地盘上,那是他们最初相识、相爱、安家的地方。
后来姐夫调到乌拉乌苏气象站干了几年站长,再后来又调到自治区气象局,全家也都跟随迁了过去。
姐夫学习成绩优异,爱岗敬业,在气象领域很有建树,是很有名气的气象专家,享受国家特殊津贴。
他的专业我懂得不多,当年上五七大学时,曾代表校方与他们气象站合伙做了一个冬麦越冬试验,效果不错,受益匪浅。为纪念那段经历,前不久我写了一篇《冰天雪地里的往事》。
二姐虽文化不高,但个性极强,干什么都全身投入;年轻时,年年被评为单位的生产能手、劳动模范;她名叫俊美,长得漂亮,加上又爱唱会跳,是当地宣传队的骨干;退休后能把太极拳、木兰扇等练到极致,曾多次代表新疆队与内地交流比赛,并获得不错的名次。
她天性好胜、追求完美,对同事、练友、邻居等都非常热情,乐于助人,不怕麻烦;但对自己及家人要求比较苛刻,尤其对姐夫管得较多,看着不合意就说,不听她的免不了要生气;我们家姊妹六个,唯她一人患心脏病,还搭了支架,估计与她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
姐夫相对来说较有涵养,属于那种慢节奏的人,说话有条有理,干事不慌不忙;尤其对姐姐,可用百依百顺来形容。
人都会有脾气,再老实也有发作的时候;一次姐夫事先没跟二姐商量买了一些保健品,花了不少钱;姐姐知道后,觉得那是骗人的,没什么效果,叫他退掉;当时我也在场,姐夫觉得丢了面子,就破例大声嚷嚷道:“我这回就买了,不退,你愿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也是平时他服从惯了,突然间的反抗着实让二姐接受不了,当时把她气得面红耳赤,咬牙切齿,浑身打颤。
不过他们在孩子面前都表现得特别有耐心,从不打骂,甚至连过重的话都不曾说过。
儿子没找到工作在家待业那段时间,心情不好,总埋怨父母没有能耐;夫妻二人强忍内心的无奈和委屈,不但没有怪罪孩子,还尽力和风细雨地劝解、开导。
女儿旅游时被车撞伤了腿,为使尽快恢复,姐夫每天都给她按摩,疏通经络,日复一日,坚持数年;他好像有点内功,试图通过损耗自身功力的方式帮她运气治疗。
姐夫和我们这些年轻、小辈们相处也都很随和。他的名字叫郑维(政委),我的名字叫明书(秘书),大姐的大儿子的名字叫富国(副官),我们三个组成一个小“领导班子”,见面时,常常都直呼“官名”。
我们家在河南农村,六九年的夏天,她们刚结婚不久回去过一趟;那年我十四岁,第一次和他们呆了一段时间。
我们那一带离江河湖泊较远,只有些排水的沟和存水的池(也叫坑);坑里水不是很深,但非干旱年景也不算太浅,通常都能没过人头;每当天热的时候,大人、小孩都在坑里洗澡。
姐夫是游泳爱好者,我也很喜欢玩水,那段时间经常在一起;我是天稍热的时候才觉得在水里舒服,他比我抗冻,没事的时候几乎整天都泡在水里。
姐夫还喜欢下象棋,回去时专门买了一副,村里会下棋的都下不过他,我就是那时跟他学会的下象棋。他走后就把象棋留给了我,渐渐我也对象棋着了迷。
我下象棋水平的提高,主要是后来看了一些书,棋摊上很难找到对手;岳父曾经是130团的象棋冠军,在我那居住时几乎天天都要对弈几盘;网络普及后,遇到的高手如云,实战能力提升更快,最高段位曾升到过“特级大师”;这种级别虽与真正专业大师无法相比,但也是通过赢分积累才晋级的,多少能反映出一些真实情况。
每当休息天或节假日到二姐家,我们都要摆上棋盘,切磋几把;后来还经常联手在网上找棋友对弈,多数情况是我操作,他在旁边或支招或助阵。
继母当年去新疆就是为了给二姐看孩子,父亲干点杂活也是为了供我上学;没成家之前,我也基本上算是二姐夫家的成员。
姐夫比我大16岁,我比他的小儿子刚好也大16岁;他们视我跟自己的孩子一样,关心、体贴无微不至,希望学好、成才,有个好的将来。
看到我有长进的地方,他都引以为荣:我上高中是在100公里外的奎屯市,每当看到我带回的成绩单,都露出满意的微笑;恢复高考第一年我就考上了大学,姐夫常自豪地对人说:“内弟考上大学,出名的是我!”
在别人眼里,我能考上大学都是他教育有方;他是老牌大学生,从那之后,很多家长都请他给自家的孩子当辅导老师。
就连我在棋艺上的进步也觉得有他的功劳。他的象棋水平在他们那片本就很出名,可每次陪他出去玩的时侯,他总是把我介绍给他的棋友,并得意地说我比他下得还好。
印象中姐夫的身体一直很好,年轻时喜欢打篮球、游泳,退休后走路较多,还练一套强身健体的功;他相当乐观,虽然有高血压,没断吃药,但对自己的健康状况却充满信心,常常说自己要活到90岁。
与姐夫相比,我的身体就差多了,年轻时就体弱多病,又瘦又矮,好像有点发育不良的感觉。姐夫劝我多锻炼,说经常出点汗对身体有好处。
为此还专门讲了自己在这方面的体会:他年轻时经常头晕,还感到浑身无力,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农场小家做饭烧的柴基本上都是捡来的,有干透的庄稼秆或干树枝,也有把树根晒干劈开烧的。在一个烈日当头的盛夏中午,他去挖刚伐过树余下的树根,累得大汗淋漓,浑身像被雨水浇过一样,几乎有点虚脱;不过,从那之后,他以前的病症就再也没有复发过。
二姐很不幸,她是2014年5月22日乌鲁木齐暴恐案的受害者;当时暴徒相当猖狂、凶狠,共造成39死90多伤。
二姐那几天住在附近的医院复查身体,早晨睡不着出来散步,是在自由市场的路边上遇难的,那年她68岁。
不幸中的万幸是,她全身没有外伤,估计是受到了冲击波的强烈震动,伤了心脏,或许是上天对她这位好心人的最后一点恩赐。
姐夫身体变坏是在二姐去世之后,以前开朗的性格不见了,说话少了,活动也少了;两年前做了一次体检,说是肺癌晚期,活不了几个月了。
医生的话有时候也不能全信,到现在他还活着,只是状态不大看好:牙没了,只能进流食,饭菜都是刚做好就粉碎成糊状;走路不敢抬脚,生怕摔倒似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度过,好像缺觉,有时吃着饭都能睡着;说话也费劲,已经不会主动的与人交谈了,问他话时,回答滞后,跟不上节奏;脑子不是很清楚,记忆已经很差了。
他住在女儿家,女儿和女婿都挺孝顺,起居、吃喝拉撒都照顾得很周到;我去他们家的事,外甥女没提前告诉她爸爸,目的是为了给他个惊喜。
我到的时候,姐夫在睡觉,没有打搅他;等他醒来后,外甥女问他我是谁,他拉着我的手看了好一阵硬是没想出来,只是摇摇头对我笑了笑;当时把我心里弄得好难受,眼泪不由夺眶而出。
过了好一会才把我的名字想起来,这多少对我是个安慰;他才82岁,不应该老到那个程度,祈求上天能再给他一个恢复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