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下老家。母亲带我跟两个孩子漫步在乡间小路上。
路旁是茂盛的灌木丛和层层叠叠缠绕得密不透风的藤蔓,野花缤纷,杂草丛生,各色野果装饰其间,吸引着群蜂浪蝶。在这些互相缠绕、挨挨挤挤的野生植物和丰富多彩的野果中,我惊喜地发现了我小时候最爱吃的野果“老鼠齿”。
以前我曾给孩子们讲过一种名曰“老鼠齿”的野果:小时候我住在乡下,常跟在挑着簸箕的母亲身后,到田野去,野外的荆棘丛中恣意地生长着各种叫得出叫不出名字的野果,能吃的有山竹、灯笼泡、山稔子、仙人掌果......在这些蓬勃生长的植物当中,往往会冒出几支点缀着“老鼠齿”的枝桠,小小的“老鼠齿”稻谷般大,有青的、红的、紫的、黑的......十几粒稀疏地排列在细细的绿枝末端,摇曳生姿,风情万种,颜色各异,煞是好看。
我两眼发亮,挑那熟透了的黑色“老鼠齿”折下两串举在手里,心情无限欢快,走路连蹦带跳,一边走一边摘下一粒塞进嘴里,细细品尝,一丝丝甜意碰触到舌头,真是说不出的美味,走再多的田埂土垄也不觉得累。吃完后,牙齿、舌头、嘴唇、手指都染上了一层紫色,别人一看,就知道你刚刚吃过“老鼠齿”......
当时,我沉浸在回忆里,家乡田野的春风隔着三十多年的光阴岁月又吹拂在我脸上。我眉飞色舞的描述把孩子们带进一片迷人的原野及一串串令人垂涎欲滴的野果前,他们用羡慕的眼光紧紧盯着我,不等我说完就异口同声、迫不及待地问我:“什么味道?”“甜丝丝的。”
孩子们不约而同地叫:“我也要!”他们热切盼望着哪一天到乡下饱餐一顿“老鼠齿”。
而今再见“老鼠齿”,我如故友重逢般激动。母亲与我各折下一根长着小小碧叶、黑黑“老鼠齿”的嫩枝,欣喜地递给在前面蹦跳的姐弟俩,满怀期待他们“哇哇”尖叫,高兴地“耶!”
目睹“老鼠齿”真容,他们诧异之情溢于言表,满心欢喜顿时冻结:这就是我们心仪已久的野果“老鼠齿”?这么小,算什么果?
“尝尝吧,孩子们。”
他俩迟疑着对视一眼,各扔了一颗进嘴里,马上皱着眉头“呸”的一声吐出来,哇哇乱叫,仿佛吃了恶心的东西,那份由来已久的向往瞬间荡然无存。
又酸又涩的“老鼠齿”除了外面一层皮,里面就是一颗白白的很像小牙齿的果核。果肉呢?果汁呢?说好的美味呢?他们感觉几乎是上了我的当,眼角眉梢都流露出不屑的讥笑的神情,表达着对我的“美味老鼠齿”的深深质疑和对我的声讨:“妈妈,你有没有搞错啊!!!”
他们迅速又彻底地抛开了关于“老鼠齿”的一切念想,嘻嘻哈哈地朝前奔跑,眨眼把我远远甩在后面。
我才知道,我儿时的采摘“老鼠齿”之乐根本无法和他们分享,对果篮五颜六色的水果不屑一顾的孩子,怎么能体会你在荆棘遍布的灌木丛中发现一株或紫或黑的“老鼠齿”的惊喜呢?
深深的落寞。之后又是大大的欣慰。岁月流转,时光更替,幸好他们不是儿时的我——那个咀嚼着贫穷长大的孩子。无限广阔的美好生活如色彩斑斓的画卷已在他们面前徐徐打开,他们无忧无虑,只管高高兴兴向前奔。
就让“老鼠齿”仍旧生长在我又酸又涩的童年里吧,从此不要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