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致郁向。
赵让视角 第一人称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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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时常会沉浸在每一个午后，也幻想这样的午后。
“阳光很慵懒，连带着我也懒洋洋的，泡泡和花香弥漫在空中，仿佛要将我沉溺在空气中，抬起头而我就在你的怀里，那股无法言喻的甜香在口鼻中散开。”
我喜欢一个人，一个像春天一样的人。
明媚的阳光，茂盛的香樟树，他穿着白色T恤，仰头站在斑驳的春光之中。
可能是因为春光太过美好，可能是因为他站在美好的春光里。
又或者是因为他就是春光。
是的，他就是我的春光。
我喜欢我的春光，我的焉栩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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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焉栩嘉。
起初，我满足于看着他，跟着他，在人群中一眼就能准确地抓住他。
我认识他走路时挺拔的身影，认识他做操时偷懒的转身，认识他下楼梯时头顶跳跃的发梢，认识他和同学勾肩搭背时捣乱的手。
后来，直到他的每个背影都能在心中反复临摹，我想要他的微笑，想要每一个他扬起的微笑，我试图遇见他。
我费尽心思地制造每一个偶遇，在某个转角，在某个走廊，在食堂的某个餐桌前，在杂货店树立的货架前。
他迎面走来的时候，我的整个世界被点亮了。
如果我能够，那么我一定一定一定一定会拦住他，就像无数个红着脸的女孩子曾经做过的一样，告诉他我的名字：“hi，焉栩嘉，我叫赵让。”
“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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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着焉栩嘉一直到他的家门口，站在转角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模糊，一步一步，直到他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我每个傍晚都会看到一点一点暗淡的光，再如何不舍和迷恋，也注定会消失的光。
转身离开，一步一步，我还是会回到我的世界，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放大，我听见酒杯种种摔碎在地上的声音，我听见椅子和墙壁碰撞的声音，我听见恶毒辱骂的声音，我听见那是属于我的深渊。
推开吱呀的门，扑鼻而来的酒气是黑夜的前奏。
“啪”
我直接被男人的一记耳光打到在地上，天旋地转。
“赔钱货……和你那贱人妈一样…赔钱货…”
骂来骂去还是那两样。
我爬起来，回到房间，关上了房门，一系列动作和平常的每一天并无区别，虽然我知道这并不能组织他，只要他想，他还是会在深夜一脚踹开这本来就不太牢固的阻隔。
我只希望这一切晚点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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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台灯灯光下，我看见密密麻麻的丑陋伤口，即使已经成了痂，但刻在骨子里的疼痛感觉总是会不断在我心头盘旋。
我曾经无数次逃跑，无数次怀揣着希望，但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我曾经无数次想死，刀慢慢割开我的手腕，一点一点渗出的鲜血，一种从心底升腾的恐惧还是将我击败了。
我告诉我自己，忍耐吧。被辱骂，被毒打，我可以学着去忍耐。
但当男人带着酒味的厚重气息在我耳边将我从梦中惊醒的那一刻，被撕裂的疼痛彻底将我击垮，我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比死亡的恐惧更加让人无法承受的绝望，在它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轻飘飘。
我下定决心的那天其实来的很快，我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来迎接我的解脱。
但没料到的是我遇见了焉栩嘉。
我看见他站在那儿，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笑着，我却挪不开眼，无法动弹。
我看见我黑暗无边的深渊一点一点亮起来，我看见我寸草不生的荒野一点一点冒出芽尖，我看见他对我扬起嘴角，用好听的声音轻轻地喊我的名字：
赵让。
我明明真的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我却已经在妄想以后。
承受过极致的苦头，但却贪恋着这细小的虚无缥缈的一点点甜头。
我好像，舍不得死了。
从那以后，我期盼每一个黑夜过后的清晨，期盼我寒冷深渊中唯一的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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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雨大的很。
“同学！”有人直接撞到了我的伞下。
我一瞬间僵在了原地，这是我幻想过无数次的深深刻在骨子里的声音。
“同学，我没带伞，可以和你撑一下吗？”
我低着头，吞吞吐吐了半天却只是点了点头。
“谢谢你啊同学。”
“不用谢…”我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焉栩嘉，三年一班的。”
“赵让，三班的。”我能感受到他看我的视线。头低得更低了。
“赵让？那我们现在认识了啊。”
“嗯。”我无数次想过他喊我名字的场景，我原以为这会止步于一个幻想，却没想到这一切真的实现了，还是以这种错不及防的方式。
“我之前见过你好几次，我们也算是有缘分啊。”
我沉默了，哪里来的缘分，不过是我一个人的处心积虑罢了。
“诶诶，你看着路啊。”
小汽车呼啸而过好像离我只有一米不到的距离，而我在意的只有他一把将我搂在了怀里。
他转过头看着汽车，嘴里还念叨着“这车也不看路…”
我这才敢抬头看他。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从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巴。
“…谢谢。”
眼神交汇，对视的那一瞬间，我脑子里一片白，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是焉栩嘉先移开眼睛的。
他笑着挠了挠头，好像有点尴尬的意思。
“我到家了。”终究还是到了熟悉的转角。
“嗯，再见。”我冲他摆了摆手。
“再见。”焉栩嘉摸了摸鼻子，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下次再见，赵让。”
他转身跑进雨里，我看见他的黑色书包一侧，白色的什么格外引人注意，但我并没有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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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以后，我们的关系好像突然变得不一样了，不过也就是从陌生人到朋友的程度吧，我是这么想的。
在学校遇见会打招呼，在食堂遇见会一起吃饭，放学也总是会一起走，是些和我的幻想重合的场景。
不过有些不一样的，焉栩嘉比我想象中更加开朗和热情，更加热衷于揉脑袋和搂肩这样的亲密动作———是我认识的亲密动作罢了。
一点一点，喜欢像野草在疯长，快要长满了我的整个世界。
我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继续下去，但生活总会在你不经意的时候给你当头一棒，而我的这一棒，是从人群的议论声中抡过来的。
“诶，你知道吗，赵让是同性恋…”
那是那么多风言风语中我唯一听清楚的一句话，但我并不为此感到有什么，因为我独来独往惯了，别人的言论似乎不能影响我什么。
真正影响我的，是第二句。
“听说赵让喜欢焉栩嘉？那……焉栩嘉不会也是同性恋吧？”
我一瞬间慌了。
我不在意这些到底是谁传出来的，我也不在乎我自己是如何被议论，但是焉栩嘉不行，我不能不去在意他的名字被别人以这样一种方式说出。
我本来就生活在黑暗里，但他不是。
他有满腔的骄傲，有挥霍不去的美好。
他是向阳而生的，他明明是希望，他明明是那么灿烂的…春光啊。
他不该因为我而被迫弄脏自己。
于是我开始躲着他。
在转角，在食堂，在杂货店，在放学门口，我开始刻意地躲避他，我听见好多次他喊我的名字，但我做的只是加快脚步地离开。
可我明明那么想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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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让！”这次焉栩嘉没有让我跑掉，他一把扯住我的书包，把我按在了墙上。
我没有说话，低着头不敢看他。
“你为什么躲着我？”他好像很生气。
“看我。”
我还是没有抬头。
“我让你看我。”
他一把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他，力气大得很，捏得我生疼只能抬头。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皱着眉头，眼神里全是愤怒和不解，为什么要这样呢？
“为什么躲我？”他又问了一遍。
“你难道不知道吗？”我望向他眼底。
难道不知道那些话吗？难道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说我怎么说他的吗？如果知道的话，又为什么要问这些呢？
“因为那些话？”他果然是知道的。
“是。”
“我不在乎那些。”刚刚的愤怒逐渐淡去，更多的似乎是一种莫名的真诚。
不在乎吗？为什么说不在乎呢？怎么可能有人不在乎呢？
“都是谣言啊，不是吗？假的话为什么要去在乎呢？不觉得可笑吗？”焉栩嘉直直地看着我，像是试探又不是。
谣言吗？因为觉得是谣言吗？可笑吗？
“噗嗤”我笑出了声，真的很可笑，焉栩嘉。
他大概是被我突然地发笑搞得有些奇怪，莫名的也笑了。
“不是谣言。”我收住了笑，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是真的。”
“是，我喜欢你。”
我看见他的笑直接僵在了脸上，看见他好看的瞳孔一瞬间放大，放在我身上的手也慢慢收了回去，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一时的沉默中，我想我已经得到了答案。
最初我的逃避，除了不想让他沾染这些言论，其实也是给我自己的一个机会。
我不想看到他现在的这种表情，不想这段时间的美好就以这种方式被全部抹杀，不想看见他眼中暗淡下去的光，不想看到取而代之的各种情绪。
害怕吗？害怕我这个，同性恋？还是厌恶吗？觉得我恶心？担忧吗？担心我缠上他？
太可笑了。
笑我自己竟然在那一秒还在奢求幻想那么一点点喜欢，笑我自己把自己的幻想当成了现实，笑我从未得到却也能失去的这么彻底。
果然，赖在假象里的才是傻瓜。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我推开他，走的很干脆。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连那最后一点点的光，都没有了。
我听见焉栩嘉喊我的名字，但我还是没有回头。
我想我已经得到了答案，哪怕是我那一点点廉价的自尊，我也想做最后保全。
至少走的时候，不那么可怜。
黑夜又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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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回家，因为我知道迎接我的也只有一如往常的谩骂和殴打还有欺辱，没有了希望也没有了期盼。
我也仿佛从来没有见过春光。
我去了第一次看见焉栩嘉的地方，那里有一颗很大的香樟树，当时他就站在那棵树下。
我走的很慢，慢到想要把毕生的时间都用来走这条路，一边走一边回想着这段日子的时光，这是我活到现在，仅有的幸福的日子。
只要看见焉栩嘉，我就能忘却我所承受的所有悲痛，只要他对我笑，我就敢去想象从不曾幻想过的未来。
可惜，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哦不，还有痛苦和折磨。
不过也快没有了。
我终于还是站在了这个天台上，我当初也想站在这里朝下跳，但是在来的途中遇见了焉栩嘉。
我也再次陷入了回忆，我果然还是不舍得的，不舍得那些美好，我开始仔细地挖掘那些日子，我想要再找出点美好。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起了那天雨中焉栩嘉的背影，和平时的背影总是不太一样，总觉得那个白色的东西像是一把伞…
如果真的是伞就好了，那焉栩嘉也不会和自己共撑一把伞，也就不会有之后的事了。
如果没有那些，那现在的自己应该还在继续每天的偶遇，继续靠着美好的幻想，挨过每一天吧，那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一样了。
坏蛋焉栩嘉，为什么不带伞。
我又想到无数次焉栩嘉想说出口却没说出口的话，会是什么呢？
还有刚才，焉栩嘉喊我是想说什么呢？如果自己回头会怎么样呢？
还有好多问题都没有答案呢…
可是知道了答案有是什么意义呢？
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是幻想中才有的答案吧…
那就真的没什么别的了。
我抬起头，天上的月亮特别美，就好像焉栩嘉的眼睛一样又圆又亮。
闭上眼睛，我又想到了那一天，斑驳春光中的焉栩嘉。
你的存在多么温暖，让我如沐春风。
每当我看到你，我仍会爱上你的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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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再遇到你的我，能和你一起牵着手，沐浴着春光。
再见啦，我的春光。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