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无人不知的是钱锺书那个比喻——婚姻就像围城,城外的人拼命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拼命要走出来。任何结了婚的人在聊起婚姻时几乎都会毫不吝啬的引用这个比喻,即便是没结过婚的人,谈起来也是仿佛过来人的口气用这个比喻。然而,真正深知此中滋味人,恐怕为数很少了。
住在围城里的人,有道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所以,他(她)只觉得有时欢乐,有时痛苦,有时爱得天昏地暗,有时恨不得爱个你死我活。然而,到底是哪一种滋味,他(她)还真说不清楚。因为,他(她)在围城里的全部都在为爱打工来供养爱,万般滋味如风而过,不及咀嚼。
可是,当他(她)到了城外,虽说旁观者清、远观者明,可他(她)还是不清楚。因为爱毕竟是私密的事情,总不能钻到人家夫妻的被窝里去看吧。所以,不管是围城内还是外,始终都是朦朦胧胧的。
那么,婚姻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呢?也打个比喻吧——它是一棵枯树,也许根还没死,可枝叶已经凋零。坐在树上的人,随时都可能掉下来,掉到无底深渊中去。当然,也可能在共同的浇灌下让枯树复活。——这就是婚姻的两极性——可能由死变活——可能由生如死——还有一种是不死不活,任凭枯树东摇西摆,索性破罐子破摔不抱希望,凑合着吧,摇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
这同时说明,婚姻是个高危工作,——我说它是工作,是因为几大部分的人一生其实都是在干这个事,它要比你每天上班的那个工作的工作性强得多——因为枯树没有跟,没有强大的依赖。你远远看见一个人高高坐在树枝上,你一定觉得他真的风凉快活,然而也许一转身,你发现他已经躺在阴沟里了。
当然,我这些都是废话,无任何劝诫意义,更不具有煽动意义,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生总的要有个归宿;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类可以用医学来阻止死亡,但绝不可能有办法阻止男人和女人之间冲动,——当然,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之间也经常冲动——哪怕这个冲动的结果足以让天地悲哀。
所以,每当我看见黄昏里林荫下那些白发苍苍相互搀扶的老夫妻,摩肩擦踵、相互低语时,我突然相信上帝是存在的,因为我希望他赋予我一种能力——可以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
可惜,上帝这个混蛋始终没给我这个能力!所以,天下有情人都多少有那么多悲叹,这是我的错,我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