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下的雪,二月不到就化了。又好像过了很久,睡了很久,整个城市和城市里的人才一起醒了过来。头顶的天空和窗外的世界好像都是新的,又好像还是老样子,一切还是那么的悠悠长长,长到忘记了时间是怎么就过到了这一年。
寒冬的气息已经悄然退去,春天就这样从南到北的把日本吹了一遍,每一年都是如此。七年了,林晓来到东京已经整整七年了,就这样逃离了七年。
黑夜的星光在整个东京的天空交错,织成一张网。各色的汽车在冗长的道路上缓慢前行着,在整张网里穿梭着。车里的人在焦急的等待着,车外的人行色匆匆,他们互不相识,却也有那么一刻,生命如此靠近。
林晓坐在车里,习惯性的打方向、踩油门,随着车流转弯向前,城市的光影不断从窗外闪过,然后模糊、消失。黑夜是那么黑,黑夜中的东京又是那么的耀眼,走过的路是那么熟悉,足迹却已被烟尘覆盖。整个岁月如同星星点点的霓虹,是这样的微弱和破碎。
又起风了,东京的春风还是不如南国故乡的温驯。
整片白光从天空倾盆而下,早热劈头盖脸。虽是三月,这南方小城却暑气难消,但穿着灰白校服的学生却不敢懈怠。高考的倒计时翻到了一百,只有一百天了,还有一百天。
顶着燥热,进行完了阅兵式一般的百日誓师大会,撕心裂肺的喊完各种励志口号之后,热辣的阳光总算开始败北。温柔的黄昏,淡色的夕阳,将整个校园一分为二。林晓走出闷热的礼堂,绕过嬉闹的操场,走进低矮的车棚,手里拿着卸下的车锁,回头看了看昏黄的学校,心里只是默默骂了一句“该死”,然后掉头回家。
校园里不让骑车。推着单车,林晓走进黄昏里,,任凭自己在夕阳中暴露着。昏黄的阳光在脸上肆意蔓延,思绪在余温中开始发酵。整个高中还有一百天,曾经所认为的最充足的时间就这样在遮遮掩掩中悄悄来到了尾声,当它就那么真真切切的出现时,却也难免让人觉得手足无措。
夕阳是如何埋下了它的日头,于是黑夜结出了月亮。
老树是如何长出了它的新芽,于是冰雪换来了春天。
年华又是如何被时间悄悄偷走,于是少年也长高了个头。
林晓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要把心中的阴郁稀释掉一些,不想让自己在时间流逝中感叹哀伤。这个夏天就要毕业了,学校的水潭还是那么绿,食堂的饭菜也和三年前一样,但林晓就要毕业了。
虽说一切都是如同落日楼头,千年不变,但不舍得情绪还是会冒上心头,毕竟在这个地方有过声嘶力竭,不过现在林晓却更希望时间快些走。倒也并不是想要逃脱高三这枯燥的生活,只是想要快些可以到许瑶的身边去。
两个月前,许瑶选择放弃高考,独自一人去了苏州。林晓不知道许瑶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他只知道,既然许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那么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拼命学习,期盼能够用这几张试卷来缩短这段距离。而对于自己,林晓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好像高考过后去苏州上大学是理所当然的一样。所以时间就这么一寸一寸的过着,有意思的,没意思的,就这么发生着。去苏州,这对于林晓来说就是未来的日子,以及未来日子里的路。
突然,一阵冰凉从后颈传来,只那么一瞬就直冲头顶。所有在燥热中飘飞的思绪,仿佛都一瞬间被冻住了。
“嘿,林晓,想什么呢,都快撞上电线杆子了。”李想一手拿着一瓶可乐放在林晓后颈上,一手推着自行车,对林晓说。
林晓这才回过神来,抬头一看,一根电线杆就这么竖在眼前。拿过李想手中的可乐,冰凉的感觉突破燥热,渗入皮肤。
“没想什么,只是累了”
“我知道,肯定是想许瑶吧,这才几天没见,至于吗。”
朝李想胸口打了一拳,说了一句“去你的”林晓便走出校门,骑上自行车,随着熙熙攘攘的车流回家。
“嘿,等等我呀!”在林晓身后大声喊了一句,李想急忙踏上自行车,朝林晓奔去。
两个人并排骑着车,在夕阳中打闹着,翩翩少年就这样一点点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