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收拾房间,把里面所有关于我的痕迹抹去,就如我第一次踏进这房间一样。
当所有关于我的、属于我的东西,一点点被挪去时,我忽然想:
下一个住进这房间的女孩,会是怎样的?当她躺在这陌生的床铺上时,会想些什么?她又会在这里过怎样的生活呢?她是否会想象上一个住在这屋子里的女孩子?是否会庆幸自己的房租比上一个人便宜了五十块?
会吗?
忽然想到,我住进这房间的之后,之前住过的人似乎从世界上完全消失了。这里没有她的任何痕迹,没有她的名字、没有她的文字,她似乎不曾存在。
我拉开抽屉,看到里面杂乱的小物件,面膜,指甲油,化妆棉……一年了,我不曾动过里面的东西,我一直以为那属于房东。可当我看见其中新加入了我买的溜溜球时,我才意识到,也许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一个陌生女孩子的。她曾住在这里,短暂或长久的栖居。可我从来都以为她不存在。
那我呢?当我离开这里,我也应该完全不存在了吧?
所有关于我的痕迹都已被我抹去,比我预想的简单多了。只有那些我带不走也扔不掉的杂志,悄悄躺在那里,陌生的人住进这里时,会打开看看吗?她会好奇吗?
如果我留下一些证明我存在的东西,什么才最好呢?
我想应该写一封信,告诉她我在这里的一年生活,这样我们就“认识”了。她了解我的一部分,知道我的生活,且能以某种方式延续这种存在,让我不那么彻底的消失。那关于她呢?如果没有微信,没有回信,那恐怕我永远也无法知道她。
我只会认为她存在,却完全不知道她是谁。
当我存在的痕迹一点点抹去时,我心中充满了荒诞的不真实感。好像,我真的不曾存在过这里,不曾经历那些喜怒哀乐。我所有的痛苦似乎都是不存在过的,静悄悄的夜晚我所流的泪,是为着完全不存在的东西。
当我要告别它们时,我才明白完全无需为那都不曾真正存在过的东西痛苦。
真是荒诞,我竟然对着空气流了那么多眼泪。
所有的人,那些对我微笑的人,点头的人,只是看着我的人,在我们相遇时,他们微笑,他们点头,他们看着我。那时候,世界是真的,微笑点头看着我的人也是真的,我自己也是真的。
当我离去后,当我们再也不会相遇时,那些点头的人、微笑的人、看着我的人,依然是我记忆里寄存着的一部分。他们鲜活而真实的存在,哪怕他们消失掉,只要我在,他们还是躺在记忆里,微笑、点头、看着我。
可是我却觉得,当我离开,当我告别后,我便真的消失了。空荡荡的房间,没有我名字的房间,没有我文字的房间,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假的。我消失了,不微笑,不点头,也看不见。
可是呀,只要我的眼睛是睁着的,我就会看见。只是我看见另一面。马路上依然有人来来往往,依然有人微笑,依然有陌生人向我点头,依然有素不相识的人看着我。那都会变成真的。
但当我走过那么多的路口之后,便会知道,那些真的假的,都是无关紧要的。真的,会变成假的;假的,也会成为真的。
我只想,在这真真假假间,我依然有相信“真”的能力,依然有追逐的执着。
所有我相信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