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平潭海岛人几代人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对儿时的事,越来越模糊。二十一世纪的孩子们大都困在城市里的钢筋混凝土之中,也被虚拟的网络世界缠绕手脚,渐渐离大自然越来越远了!此一篇怀念那时的我们,也送给现在的孩子们!
小时候,在村口或路旁,在韩家厝前或郭家厝后,总看到一棵树,我们叫它为苍蝇树。长大后,我才知它原来叫苦楝树。
倒春寒,海岚岛的冷风,仿佛有一种无可言说的透骨,岛民的头缩进厚厚的棉服里。可有一种生命正在冒芽,它抽出嫩绿,随风抖动着,似乎更绿了。渐渐回暖,苦楝树的新芽越来越多,小鸟在秀丽的枝条间跳跃停歇,欢欣地吹着风唱着歌,唱呀春天你已来到。村民们卷起裤脚儿,牵起拴在苦楝树的牛儿,扛起家中犁具,纷纷到田里种花生。南风起,花儿开,淡紫色的苦楝花,细细小小,一丛丛,一簇簇,如氤氲般慢慢在枝头晕开,随风散开,风稍微一用力,浪漫飞舞。记得那时,放学的我们也不着急回家,在树下停驻多看它几眼,梦幻般想把它的淡雅芬芳,也藏进那时的春天。
夏风,虽燥热中夹带着海湿湿咸味,但却阵阵凉爽,也是吹得岛民心情舒畅。苦楝树,高大强健的体魄,茂盛的枝叶,成为知了们喜欢的避暑栖息处,村里的苍蝇也被它吸引,围着它转。记得儿时,我们小孩子最欢了,抓知了成为业余爱好。邻里几个娃,用竹竿、铁丝、塑料袋自制捕捉工具,耳听知了声,成群结队地向它们寻去。那时有个大姐姐,总喜欢光着脚带着我们一起。那时的我们也不知烈日酷暑,大中午在苦楝树下,支着竹竿在苦楝叶间,轻轻地向知了靠近,风早已吹干我们紧张的汗水,屏住呼吸才能兜住喜悦,一旦罩住知了,迅雷不及掩耳装进透气的袋子,守住收获的快乐。阳光透过叶间,风中树影斑驳晃动,红通通的脸蛋,满脸都是灿烂。一次我背着妈妈,抓了十来只知了,不敢带回家,袋子紧紧扎住,偷偷藏于树下,用叶子遮住,第二天来寻,全都不见了,只见苦楝树叶在风中闪动。
岛上的秋风,清新凉爽,总会来的晚些。秋未至,已丰收,岛民们忙着采收花生。八月的风,微微地吹过苦楝树茂密的树叶,轻轻地带动小小青涩的果子惬意摇晃,整个苦楝树像把绿色撑开的大伞,为在树下摘花生的农民带来绿荫。记得那时,在屋后的苦楝树下,我坐在木制长方形小凳子上,右是竹条编的大箩筐,左是爸爸从田里运回来的花生秧,左手拿花生秆节,右手撮着花生,有一个或一把地投进框里,花生和花生相碰,那声音填满我的兴奋。另一旁,妈妈,奶奶也忙着摘花生,弟弟那时还小,也帮忙着捡起落在地上的花生,还时不时为我们抱来花生秧。一家人的幸福时光,在一撮一投间,如风吹过,随苦楝叶落入我们心中。小孩,忙完花生的事,接下去要忙着摘苦楝果。苦楝果,青色圆圆的,很硬,是大自然送给男孩玩木制皮弓的子弹,也是我们儿时喜欢捡得用于偷袭别人的天然玩具。
冬日海岛,嗖嗖寒风,猛烈狂躁,岛民十分渴望暖阳。苦楝果熟透了,一串串挂于叶子早已落光的枝头,如金铃般吹亮灰暗的天空,又似古代女子头簪上的垂珠,风则摇动,别具一番美感。有的苦楝树把叶子和果子干脆落得干净,干枯英雄活得通透,整个身体俨然像个艺术品,深褐色的粗糙枝干伸向远方,蓝天成为它的画纸,一旁的木麻黄的灰绿,榕树的墨绿等其他颜色通通成为它的配色,独特而有韵味。树下的我,望着光秃秃的苦楝树,总觉它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气质,散发着不一样的魅力,对此似懂非懂,叹只把思想镂刻在时间的记忆本上吧。
风中苦楝,陪我赏过春的灿漫,抓住夏的快乐,捡起秋的落果,听着冬的豁然,我们一起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