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喜事在热热闹闹进行着。新郎李瑞旭被来宾们拉着灌了不少酒。因为人逢喜事,加上年轻身体好,李瑞旭竟然酒量出奇的好。他来者不拒,却一直没有被灌倒,令人啧啧称奇。
李鸣岐陪着亲家赵老爷、周老爷在上房东屋喝酒。他以茶代酒,也和亲家们喝得不亦乐乎。喝到兴起,李鸣岐不无得意地宣告,下次再来喝喜酒,就会多一位亲家了。
周老爷好奇地问,“多一位亲家,是不是关里白家老爷要来呀?”
李鸣岐笑着摆手说,“不是的,是咱家老四定下了亲事。”
两位亲家老爷有些好奇地打探即将和李家结亲的人家啥情况?李鸣岐兴致勃勃地介绍了一番,并且得意地说,自己已经去下聘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鸣岐得意洋洋和亲家老爷们大谈特谈自己亲自为李瑞晔定下的亲事时,进屋给他们上菜的周素娥把公公的话听了一耳朵。她想起不久前小叔子和公公为了定亲大吵大闹的事情,决定要把听到的事情告诉李瑞晔。
周素娥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要立即把这信息告诉李瑞晔。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的通风报信会惹下一场风波。事后想起来,她有时候会想,如果自己不多嘴,事情也许会大不一样?
周素娥从东屋出来,立刻找到和兄弟们在一起喝酒的李瑞晔,神神秘秘地把自己刚才听到的信息告诉了喝得脸色泛红的小叔子。
李瑞晔本来就喝得有点晕晕乎乎,被周素娥告知的消息一刺激,他酒气上头,顿时失去了理智。他啪的一下摔掉了手里的筷子,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李瑞昭好奇地问自己的妻子,和老四说了些啥,让他一反常态地、不顾一切地跑了?
周素娥有点儿幸灾乐祸地说:“咱爸给小叔定了门亲事,说是已经下定了呢。”她的话音未落,身边的人一下子都跑光了。
李瑞昀心里大叫着:“糟了!”他一边急速奔向东屋,一边着急地想着,四弟喝了酒,遇到他特别抵触的事情,情绪一定会失控。东屋里还有自己老丈人等客人,希望不要发生什么不可收拾的情况。
李瑞晟跟在大哥身后,年幼的他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居然存了看热闹的心理。他想看看一向云淡风轻,潇洒飘逸的四哥爆发起来是啥样儿?
李瑞昭轻声地说了周素娥一句:“你用不着现在就告诉老四,一会儿惹出事儿来,你还得落埋怨。”说完,小两口携手一起走向东屋,想看看事态的发展。
李瑞晔冲到东屋门口,哗啦一下子推开房门,喘着粗气冲了进去。
坐在炕上谈笑风生,喝酒喝茶喝得正酣处的李鸣岐等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了目光。等他们看清了站在地上的英俊少年,立刻露出不同的表情。
李鸣岐皱起眉头,正想呵斥李瑞晔的没有礼貌,却听见喝得面红耳赤的周老爷大声笑着说:“说曹操,曹操到。咱们正聊着四少爷的亲事,这主角儿就出现了。哈哈!”
酒色正酣的赵老爷也笑着说:“四少爷真是一表人才,俊啊!呵呵!”
李瑞晔根本没有和他们打招呼,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鸣岐,沉声问道:“你给人家下定了?”
李鸣岐觉得李瑞晔的行为很没有礼貌,为了掩饰父子俩在这个话题的严重分歧,他故意笑着说:“你小子着急也不应该这么没礼貌,还不赶紧和你两位叔叔好好打个招呼?”
李瑞晔完全不接茬,再次大声问道:“我问你,你给人家下定了?”
李鸣岐觉得被扫了面子,又不好意思在亲家老爷们面前发脾气,只好压抑着情绪低声喝道:“是的!怎么了?”
李瑞晔不顾一切地大叫起来:“我说过了,我不同意!”
赵老爷和周老爷的酒被吓醒了一半,看着这父子俩的情形好像不大对劲儿啊?他们来不及有所反应,李鸣岐已经忍不住爆发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喝道:“胡说八道!婚姻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同意不同意!”
他的话音未落,李瑞晔大叫一声:“我绝不会娶!”然后他一口鲜血喷出来,两眼一闭,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仰倒下去。
刚刚进门不久的李瑞昀慌忙伸手托住了比自己高半头的李瑞晔,使他免于摔倒在地。跟在大哥身后的李瑞晟转身奔出了房门。
赵、周两位亲家老爷突然遇到这个情况,酒已经完全醒了。他们赶紧下地,帮着李瑞昀把双目紧闭,牙关紧咬的李瑞晔搬到炕上躺着。李鸣岐惊得目瞪口呆,双手颤抖,一时间动弹不得。
王桂枝跟在李瑞晟身后,迈着小脚,急切地奔进屋内,看到昏迷不醒的李瑞晔,她扑上去大叫一声:“老四,你醒醒,醒醒呀!”
旁边的李鸣岐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他声音颤抖、语不成句地嘟囔着:“我、我、我不是,我,没有,那个—”
在李鸣岐的呜咽声中,王桂枝猛然冷静下来。她语气急促吩咐李瑞昀赶紧去找车,让随后进屋的李瑞昭去准备一些必要的东西,要最快的速度把李瑞晔送到医院去。
她转身对赵、周两位亲家老爷抱歉道:“家里突然出了这事儿,不能好好招待二位亲家了。改天一定好好赔礼。”
两位亲家老爷对王桂枝的从容镇定打心眼里佩服,从此对这位亲家母刮目相看。他们连连表示需要帮助时就告知,然后带着家人迅速离开了。其他的宾客见主家出了变故,也都纷纷告辞而去。
李瑞昀迅速找好了车子,王桂枝让儿子们把李瑞晔抬上车,毫不犹豫地赶往医院去了。
片刻之前还人声沸腾,热闹非凡的李家院子霎那间安静下来了。坐在新房里的白丽芬感觉到不大对劲儿,可是她作为新娘子不能踏出新房。她心里不禁有些纳闷,不知究竟发生了啥事儿?
新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了,刺耳的吱嘎声把沉思的白丽芬惊醒。她扭头一看,只见新婚的丈夫、新郎官李瑞旭满面红光,脚步有点踉跄地走了进来。
白丽芬又惊又喜,赶紧迎上去扶住脚步不稳的丈夫,轻声问:“你怎么就回屋了?不用在外面陪客人吗?”
李瑞旭打着酒嗝,顺着白丽芬搀扶的劲儿,脚步虚浮地蹭到炕前,一下子四仰八叉地倒下去,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着:“嗝,呃,嗝,陪、陪啥客人啊?人都走光了。”
白丽芬看看窗户玻璃外面的天色,有些疑惑不解地问:“天儿还早呢,这时辰就都走光了?”
李瑞旭的酒劲儿全部涌上来,脸红耳热,心跳如雷。他不耐烦地说:“天儿早又咋了?架不住家里出大事儿了!”话没有说完,他已经闭上眼睛要睡着了。
白丽芬一惊,抓住李瑞旭的胳膊只摇晃,不让他睡着,嘴里着急地问道:“家里出啥大事儿了?”她心里想着,还有啥事儿比结亲、娶媳妇儿更大呀?
“听说是四哥吐血,昏过去了。”李瑞旭烦躁地说完,挥胳膊甩开白丽芬抓住自己的双手,翻身侧躺,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李瑞旭和白丽芬的婚礼因为李瑞晔的突然吐血昏厥而嘎然而止,欢乐喜庆的气氛一扫而空。后续的流水席因为当家主母王桂枝在医院陪伴爱子,缺了主心骨而草草结束了。
白丽芬的新婚之夜,虽然她完成了从姑娘家到妇人的转变,但是缺少了喜庆欢乐的氛围。如果说,她在新婚之夜的前半段伺候醉酒的丈夫是心甘情愿的,那么,对于后面酒席的不了了之、婚礼的虎头蛇尾,她心里是充满了不满,甚至有些怨恨的。
在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白丽芬心里对李鸣岐的怨恨越发强烈。这种情绪经过慢慢积累、沉淀到了一个近乎仇视的地步。但是,她聪明地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等待时机展开自己的报复。
李瑞晔在医院里住了几天,回到家里像换了个人似的。他不再随性地和兄弟们说笑打闹,也不再随意掺合家长里短的议论,整个人变得沉稳起来。他基本上不和李鸣岐说话了,迫不得已时,也只是勉强应付敷衍了事。
李鸣岐心里或多或少都对李瑞晔存有一些愧疚,因为他没有想到李瑞晔的反应会那么强烈。那天,儿子口吐鲜血,紧闭双眼,脸色苍白,一动不动的样子真的吓着他了。
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却不敢再强势要求李瑞晔接受这门亲事了。但是,他也绝不同意去退亲。他认为这是一门好亲事,不能让不懂事的儿子任性给错过了。
李瑞晔有了一个名义上的未婚妻,大家心照不宣,却从来不会谈论这事儿。李瑞晔根本不把定亲这事儿当真,逢年过节要做的礼节上的送礼之类的事情,他从来不会做。
时间长了之后,女方终于有所察觉。稍加打听,得知李瑞晔吐血抗婚的事儿,女方家里感觉不对劲儿了。但是,碍于情面,他们也不好有啥特别的行动,只好听之任之,顺其自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