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覃铭宇
他出现时,永远是打着领带、西装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位风度翩翩的绅士。
那场宴会中,他出场时,背景是诙谐而充满意蕴的音乐。自如穿梭在达官显贵的交际圈内,头脑聪慧,野心勃勃。一位毫无疑问的商业天才。
他便是,奥斯卡·辛德勒。
1937年9月,德国闪电入侵波兰,并迅速占领其全境。魔鬼之吻淫笑着逼近犹太人。
“我一直觉得自己缺少了一些东西,就算当时我知道是什么我也束手无策,因为有的东西不是你能创造的。这东西决定了所有世间的成败。”
“是运气吗?”
“是战争。”
他绅士般的圆滑与投机,让你生不出讨厌。
辛德勒利用纳粹党员之便,笼络高官,廉价剥削犹太工人,大发战争财。
工厂办公室内,一位独臂的面容慈善的老人,守了几日终于可以当面感谢他。“您让我活了下来。上帝保佑你。”
他微笑着送别了老人。虽然事后对他的工厂会计依扎克·史登大发质问,但他也没想到,自己内心已悄然发生了变化。
1943年3月13日,犹太区清洗和屠杀的开始。
辛德勒和他的夫人,脚跨高头大马,在那山坡之上,一切就在眼中发生。咒骂,凌辱,杀戮。在混乱的、枪声不断的大街上,他看到,那个跟周围冰冷阴暗色调相反到极致的、穿着艳红衣服的小女孩,也许有四五岁的样子,步履蹒跚,孤独地走,从那个地狱般的画面中走出来。
他看到她一直一个人孤独地走啊走啊,走过淌满血的街道,走过堆着成堆尸体的巷角。横飞的子弹躲过她,残虐的士兵忽视她,她就像天使一般。
他不忍再看下去。那日,血日残城。
又是辛德勒的工厂办公室内。 “他们说在这儿没人会死。” 女人哀求着看着他。他不言,面色凝重。“求你了,我父母。在那儿所有的老人都会被杀死。”
“你造何谣!我只在乎有专业技能、对我有用的工人。”他粗鲁地赶走了她。
他怒气冲冲去找史登。
“你会把我害死的知道吗!”他破口大骂,气得停不下来。
“那天有人在工作时逃跑。腐斯叫所有人排排站好。他挑着枪毙人们。二十五人死了。”史登说。
他转过身去。“帕尔曼。叫帕尔曼。是一对老夫妇。”
他摘下价值不菲的手表。“叫古尔特把他们带到工厂来。”
艰难的时间流转到1944年,劳动营纳粹最高长官腐斯少尉受命挖掘并焚烧几十万具犹太人尸体。
“没搞头了。再过三、四十天,所有人都会被送到奥斯威辛去。”他无所谓地对辛德勒说。辛德勒面色凝重。
几天后,辛德勒把他的名单和几大箱钞票送到少尉的办公室。两列载满犹太人的本应驶往奥斯威辛的火车,被辛德勒硬生生改变了运行方向,目的地变成他的故乡——捷克一个美丽而静谧的小镇。
接下来的七个月内,他倾尽家产,给一千两百个犹太人营造了一个固若金汤的安全屋。
1945年5月7日,德国宣布无条件投降。
命运的转变关头,他给史登交代了一些安排工人们的事。第二天凌晨,“纳粹份子”辛德勒无奈逃亡。
一千两百个工人齐聚街道两旁。
史登交给他一个纯金戒指。辛德勒接过去,上面有字。“那是希伯来文——当你挽救了一条生命,你就挽救了整个世界。”
他眼中渐渐迷离。他上前紧紧握住这位忠诚伙计的手。
“史登,我本该可以救更多人的。救更多人……”
“这在场的所有人都因为你活了下来。看看他们。”
“如果我多赚一些钱,如果我少浪费一些钱…..”
“因为你的善行,这些生命得以下去。”史登也已双眼朦胧。
他悲极反笑。“我做的还不够。”
“你已经尽力了。”
“我本来能救更多人的。”他指着自己的车。“这车,至少可以再换十个人。再多十个人。十个人……”他摘下别针。“这还是纯金的,腐斯一定会愿意跟我换两个人的,至少一个……”
他终于抑制不住悲伤。
“我明明可以那么做的。可我没有做…可我没有做……”
他腿脚踉跄,踉跄,终于跪倒在地,靠在史登的胸前,痛苦流涕,不能自已。
1974年10月9日,奥斯卡·辛德勒去世。绅士永存。
以泪水,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