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吞噬掉了白日的最后一丝光亮。灯渐次亮起，山城掀开了她温情脉脉的面纱，残忍和美好，轮番登场。
雨来了。细细密密的雨丝像绒毛，瞬间将整个山城淹没。他站在朝天门的江边，头上顶着很多“绒毛”。她站在他的对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今年的冬天，特别地冷。这场春雨，毫无征兆地到来，结束了冬的沉闷与苦痛。明天，会有温暖的阳光吗？
他似乎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她明天就要离开他了，像这场春雨一样，毫无征兆。
她忽然转身看向江边。江水卷过沙滩，沙滩上的痕迹顿时被冲刷得一干二净。江心的观赏船，慢慢地划过水面，甲板站着好多人，三五成群，有说有笑的。一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正在自拍。细雨蒙蒙，船上的人好似一副油画。
她惨笑了一声。她觉得自己就是小人鱼，曾经见证了别人的幸福，以为幸福很容易。可是付出了腿的代价，依然没有能感动对方。而她付出了什么呢？是远离家乡追随他，还是无数个黑夜的等待？当她亲眼撞见他与别的女人在一张床上时，她的心已经变成了泡沫，随空蒸腾。
他和她隔得不远，可是雨挡住了他的视线。她侧面的轮廓有着忧伤的线条，像一种无声的诉说，是想告诉他，他的劈腿伤害了她，所以她要远走他乡，就像当初投奔他一样义无反顾。还是说，她打算原谅他，可以考虑留下来。
他抹掉脸上的雨水。一步跨到了她的面前。她依然侧着脸，嘴角轻轻上扬，这塞纳河畔少女般的笑，让他的身子轻轻抖了一下。
这时，她转过了头，怔怔地看着他。她的眼神那么地专注，却没有一丝留恋。
江对面就是南滨路了。她刚来重庆时，他就陪她去过。那也是一个细雨微扬的春夜。春寒料峭中，她因为冷，而被他紧紧地揽在怀中。她侧耳倾听他的心跳声，她以为这心跳声因为她而变得不一样。后来她发现她错了。他第一次的怦然心动，在她嫁给他以后就已经不见了。
今晚，一切都要结束了，不是吗？这被水冲过的沙滩，不也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他想说点什么，以缓解尴尬的气氛。他嘴唇很干，蠕动了两下，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城市的喧哗在夜雨中慢慢地落下帷幕。她离他那么近，他似乎闻到了她的体香。那是他最爱的味道。忽然一阵铿锵有力的心跳声，从远处传来。这心跳声让他觉得很难受。
他觉得他应该做点什么。
雨忽然停了。她在他的面前，像一副素描。他看到了她脸上的泪痕。是的。她哭过。她什么要哭呢？她不是要下定决心离开他吗？他再也忍不住了，紧紧地抱住了她。她感觉自己像一个雪人一样，在他的怀中融化了……
“不要离开我，好吗？”
夜，静悄悄的。那一年的怦然心动，犹在耳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