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水到渠成
四个月的半工半读,阿龙哥被师傅蒋高秀推荐到了如皋建筑机械厂,厂长石炳贵是师傅家洪坝村的老书记,因为这个缘故,阿龙哥被厂领导直接接见,偌大一个厂长办公室,看得阿龙哥一愣一愣的,乖乖隆地咚,这气派,简直了……
“你是来做啥的?”一个秘书模样的中年男子,精悍干练地道。
“我是石厂长介绍来的唐阿龙,我之前在技工学校主修是车床,磨床、铣床、锯床、刨床,电•氧焊、钳工、机械设计和制图、机电一体化、简单的无线电修理等通过初级考试,初级车工和中级钳工持证”一口气,阿龙哥就如数家珍般的,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哎呦喂,这是谁呀?怎么这么狂呢?石厂长介绍来的就不得了了?”一个角落里的办公桌旁一个年纪有些大的妇女低声嘀咕道:“你这么能干,咋就不上天的啊,来我们这个小地方得瑟个啥?……”
“就是嘛!牛什么牛?三年的钳工呱呱叫,三年的车工没得人要,小毛孩子,也不怕口气太大了闪了舌头”一个貌似拟退休干部的秃顶老花镜不屑道。
“不利于团结的话,不准说!”突然一句冷冷的低沉又不失威严的话字正腔圆地结束了大写的尴尬,阿龙哥只觉得身后人影一晃,怕不是石厂长?
“你就是老韩家儿媳妇蒋高秀的徒弟?”一个精干锐利的眼神,从个儿差不多与自己一样高的约莫45岁的咖啡色容光的短平头审视过来:“坐!”,随手指了指最大的办公桌前面的塑料方凳。
“小伙子啊,你叫?……”
“石厂长?您是石厂长?”阿龙哥答非所问。
“你倒是蛮准时的嘛!”可能就是石厂长的大叔优雅地往大班椅子上一靠,掏出一根群英会递给阿龙:“哈哈,我喜欢!”
“刚刚你说的啥?重复一遍……”不容置疑的也不允许申辩的压迫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诺,火柴个有啊?”
“我不会抽烟”阿龙刚刚的胸有成竹神气劲儿立马蔫吧了:“我,我,我……”
“说噻,我我我,我什么呢?”
“我是蒋高秀的徒弟”
“看出来了”他收回香烟自己呲啦一下划开火柴,从半边儿嘴巴缝儿中冒出一句:“你小子,哼……”
一个似乎有些鄙夷的“哼”字儿,阿龙哥心里一紧:我的妈呀!怕是要泡汤了哦……
“有啥想法?说……”他干净利索的话语,毫无拖泥带水的成分,这下可把阿龙哥直接整不会了……在家提前准备了的台词儿一句也用不上了……
“我是主修车床的,其他机床也略微懂一点儿”阿龙哥使劲儿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您看?……”阿龙哥再也没有了刚进来的时候那一股胸有成竹劲儿,明显怯弱了很多。
“知道了,任建明,你去……”门外啥时候来了个35岁左右高大帅气的小分头儿,他指了指阿龙哥示意这个叫任建明的大帅哥。
“我带他去各个车间转转吧,先让他熟悉一下我们厂的生产环境,石厂长您看?……”
“行!”乖乖隆地咚,我和您打哑迷到现在了,这才知道您是石厂长,您一个挥手就这样把我打发了……
阿龙哥心里没底儿了。
说好的石厂长帮忙的,可结果却让一个咋就看起来有些油头粉面的带我转转,合着我就是来玩玩儿?阿龙哥心里拔凉拔凉的了……
下得二楼,便直接沿着厂办门口的大通道往南,百来米光景,也就到了顶头的东西横向大车间,推开四折叠的大铁皮门的一扇,轰隆隆的声儿震得耳膜生疼,都不太容易听到说话了。铁皮门内十来米对过,挂着的一床差不多一米宽、两米高的藏青蓝的棉被被灰色工作服的矮个子八字胡推开了,任建明带着阿龙哥,抬手挑起了棉被:“你也进来”
“韩主任,这是蒋高秀的徒弟,你带他去转转”
卧操,我又被卖了……敢情师傅的面子也不够大啊,一大早上的,我他奶奶的,倒被转卖了几手,得了吧,来都来了,不妨陪他们转转吧……
心思笃定,便也没了心神不定的失落感……
“任厂长,你是个大忙人啊”同样大个子但年长一些的韩主任笑道:“你怎么有空来我这油污满凳子的办公室坐坐的?!”
“哈,哈哈,哈哈哈……”任建明憨笑道:“老大的心思,你敢违背?!……”
阿龙哥这才听懂了弦外之音,我的妈呀,敢情这厂子里的老大就是石厂长啊……怪不得呢,石厂长人狠话不多啊!举手投足之间,全都是文章,下面儿的这些副厂长和车间主任啥的,哪个不在揣摩他老人家的想法?……哎呦喂,我的个乖乖,真他奶奶的有点儿吓人呢……这个厂的文化底蕴,这意识形态领域的森严程度,哎呦喂,牛啊,牛到不要不要的了……
阿龙哥终于又神气起来了。
一行三人,韩主任带队,任厂长殿后。
“高三儿,你看看个有空床子,蒋高秀的徒弟,喏,就他”韩主任指了指阿龙哥。
“我说的呢?刚刚我出车间办公室门,任厂长就带他进来的,我就晓得我有事儿了”八字胡高三儿道。
“他叫高小林,是车间里技术最好的大师傅,你以后就跟着高师傅”韩主任回头向着阿龙哥朝着高师傅指了指。
“哦,高师傅!高师傅你好!”阿龙哥心里有点儿不太惬意,咋就安排了像一个小日本儿呢?!切……
“你叫?……”
“我叫唐阿龙”
“你们先带着阿龙到处转转,看看有没有他喜欢的岗位”八字胡高三儿客气道:“实在不行就来我这儿,毕竟这小子是老大安排的,放心,我有数”。
卧操!我倒成了烫手的山芋了,阿龙哥心里又拔凉拔凉的了。
一长条航车弄堂,这头到那头,百来米光景,走走停停,指指点点,说说笑笑,开个玩笑啥的……唯独阿龙哥开心不起来,一头的懵,车、磨、铣、锯、刨,爆发出战场般的轰隆隆的此起彼伏,热火朝天,顶头的后门处一台巨行的大立铣床,乖乖隆地咚,直把阿龙哥惊得合不拢嘴了。
穿过精加工车间后门往北进入与组装车间之间的巷子,也就三四十米就到了朝南开门的贯通车间,映入眼帘的是一台巨大的立式车床,阿龙哥又震撼了大大的嘴巴:“哇塞……”
一个瘦高个儿正在矫正工件,余光看到阿龙哥一行三人,立马丢下手头的活儿:“任厂长,韩主任,您们视察来了?”
“小胡,视察你个大头鬼哦”韩主任爽朗道:“任建明这个细畜牲,非得拉我陪他们转转”
“韩主任,你这就不对了啊”任建明貌似不悦道:“唐阿龙是你们韩家托老大安排的,再说了,一笔写不出两个韩字儿,不是吗?阿龙是你家堂弟媳妇的徒弟,你跑得掉么?”
“得了,得了,老大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让他自己选,他愿意在哪儿就在哪儿,选在了哪个岗位,哪个岗位的大师傅就得拎拎神,可不要怠慢了人家”
一大早上,到现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阿龙哥又又又松了一口气:成年人的世界,我们不懂啊……大人们老是这样打太极,看似云淡风轻,却暗藏波诡云谲,直截了当点儿不好么?非得整得我一惊一乍的,不担心把我吓出病来不?太复杂了……到底还得是技工学校,学校里可没有这么多的花花肠子•绕绕湾儿啊……
……
“阿龙哎”不远处传来一声提醒:“卖啥子个痴呢哦……”
“任厂长,来啦,我来啦”阿龙哥心神一定:“刚刚看这个大立车,乖乖隆地咚,震撼人心啊”,阿龙哥自我解嘲道。
“你看看我们的产品”任厂长自豪地道:“你经常来我们厂接送代加工件,但还是第一次下车间吧?!”说着伸出右手够到阿龙哥肩膀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这是蛙式打夯机,这是卷扬机,这是立式混凝土搅拌机,那儿是滚筒式混凝土搅拌机,北大门口的是塔吊摇臂和控制塔……”他转个身又道:“这是矿山机械厂的外包活儿~印报纸的飞达机框架”。
“这个我认识,我在矿山机械厂门口看到整机待出厂的,看看就是嘛”阿龙哥小有得意道:“终于看到你们的拳头产品了呀,任厂长!我要是在这个车间的话,一定可以学到很多知识,哪怕我每天只能总装一台整机,也就能够成就感拉得满满的啊”
“你喜欢就好,任厂长随你选岗位”韩主任立马松了一口气,看他的表情: 像是悬着的心突然踏实了一般。
敢情这个韩主任要开溜的节奏啊,阿龙哥立马感觉到了自己的话有点多了……
“走,我们再到热锻车间转转去……”任厂长不由韩主任分神,拉上韩主任:“带上你家弟媳妇的徒弟,我们去戴二宝那儿,说不定他还喜欢热锻呢”
韩主任立马挣开任厂长拉住的胳膊:“嗯,我听你的?!你反正没个屌事儿,东逛逛•西转转的……”顿了顿又道:“我发香烟,我来发香烟!喏,还有七八根儿,都给你,行不?我车间里一会儿就有人找我,不能离开时间太长,你不晓得我在当班呢!”
不发香烟还好,香烟才刚刚掏出来,立马围了一大圈儿的大师傅小徒弟的,可把韩主任怔得定住了一般。
任厂长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将:“韩主任,你这可不得了啊,你的档次不低啊,啊?!你都抽上了阿诗玛了,洋妞儿般漂亮的阿诗玛,你都揣在怀里睡几个月了不?你看看这压扁了的小娘子,哎呦喂呀,这是晚上压得多狠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哄堂大笑。
“韩主任,你了别发了,这小娘子被你胸口捂得滾暖和的,车间里凉,可别冻感冒了哦”不只是哪个大师傅开起了韩主任的玩笑,又是哄堂大笑……
“也是啊,韩主任,你就赶紧藏起来吧,万一哪个打小报告的告诉嫂夫人了,你明天早上来还要车一双四十五号钢的波棱盖按上呢……”任厂长快速补刀:“要不?趁现在你让高三儿车好了,一起带到带二宝那儿淬个火啥的,免得不牢靠……”
“你个狗入的任厂长,何大师傅开我玩笑也就罢了,你个油头粉面的,大家说说,任厂长他个像个好人嘛?!……”韩主任假装愠怒。
“香烟不够,就不要拿出来托大”任厂长笑得涨红了脸:“出啥子的鬼洋相呢,我来发”说话间掏出一包未开封的大重九来。刚刚掏出来还没拿稳当,就被一只手从人缝儿中“呲溜”一下顺走了……
“欢迎领导们视察!感谢领导们慰问!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大重九啊,来一口啊,好事天天有啊……”
“大重九啊,来一口啊,好事天天有啊……”
“大重九啊,来一口啊,好事天天有啊……”
……
车间里欢声笑语,韩主任竟然忘记他要赶紧回他的车间去了……
“你们几个磕杀鬼儿”韩主任忙不迭地道:“没大没小的呢!厂长大人的香烟你们也敢抢?!……”
“只要不把你心爱的阿诗玛抢了去”任建明似乎在提醒大伙儿道:“你好歹也是个车间主任,真他奶奶的没名气,几根儿草单子就敢上战场,也不看看这是啥地方?!”
“一切缴获要归公,一切缴获要归公的,既然露了宝儿,哪怕狗入的你私藏的红塔山的,一样照扣不误!”几个不认识的大师傅起哄了……
“罢了,罢了!都给你们吧”韩主任说话间把那压扁了的阿诗玛往远处一个优雅的转圈儿甩:“谁抢到的就是谁的……”赶紧拉着阿龙哥和任厂长逃之夭夭。
临了,临了了,三个人都已经出了总装车间北大门,韩主任竟然变戏法儿似的在哪儿掏出了一包开过头的群英会朝着大门里:“我捡到了一包群英会啊,这下不要交公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车间里一阵骚动,安静了下来,每个大师傅都在摸自己的口袋……
“你个狗入的,是我的”
“是我的”
“不是你的,是我的”
“都不是你们的,是我的……”何大师傅一脸懵逼的样子。
大家这才齐声儿:“韩主任,你他奶奶的不厚道,几根儿阿诗玛,就偷天换日,把我们的一包群英会顺走了……”
“我们亏了……”
“对,我们亏了……”
大家异口同声……
“你个屌怂,和他们玩的什的骨色?”任厂长正式道。
“哪有这么便宜他们啊,他们把我们的香烟都收缴了,中午我们又不出厂,这一天哪有烟呢?”韩主任委屈巴巴的:“再说,让他们狗咬狗去吧”说罢狡黠地偷偷转过头拉起阿龙哥和任厂长就开溜。
“你啊,总是弄玩意儿戏耍他们……”任厂长啥时候被拽起来飞奔过?上气不接下气道。
“就是要耍耍他们……几个狗入的,我就怕遇到他们,土匪强盗也不过如此,哪一次遇到他们都要掏空口袋!我刚刚是掏错了口袋,本来是想把这群英会掏出来共享的,结果他奶奶的拿错了……害得你也搭进去一包大重九,我这阿诗玛是人情烟呢,我亲戚家喜事儿,出了40元份子钱啊……”
“我怎么说的呢,老大才抽群英会,你就敢抽阿诗玛,你这调调儿起得也太高了吧?!”
“可别说我了,你还抽大重九呢”
“你和我比啊?!气死你……我这大重九等会儿还去财务科报销呢……”任厂长神秘起来:“我还让老大批条子报销,你服不服?!……”
阿龙哥云里雾里了……
“你神通广大,我不服也得服啊”韩主任有些不甘心:“老大可舍不得委屈总装车间里的宝贝疙瘩们,只要你实话实说,告诉老大出差接待客户用的大重九,被他的宝贝疙瘩们抢走了,老大屁都不放一个……”
“切!全厂就你最聪明!”任厂长心悦诚服道:“你故弄玄虚,自己的群英会说是顺的那一帮活宝的,你看那个何大师傅配合你,演得他奶奶的太像那么回事儿了……”
“哼!厂里三申五令不允许在车间里抽烟,他们熬不住的,这次我带头发香烟,没有下次了……”韩主任似乎在谋篇布局:“这段时间,钱主任身体不好,副主任代管总装车间,你也知道,总装车间里有整桶整桶的润滑油,还有各种泡沫箱•纸箱子•棉纱头等等易燃品,只要何大师傅确实有点儿责任心,就肯定会配合我们把这个戏码做足了……”
“何师傅?他?……你就这么笃定?”任厂长疑惑道:“怎么可能?屁的意义都没有……”
“你就瞧好吧!”韩主任自信到有些自负道:“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半个月前我在诊所里拿感冒药,遇到了钱主任,他说准备病退了,副主任曹大拿一但扶正,空出来的位置不就明摆着的落到他小舅子何师傅口袋里了?再者,何师傅资格最老,技术最好,谁不服?”
“感情你都算了好了的啊”任厂长彻底的服了:“我说他们怎么都叫你孔明的呢,原来如此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见笑了哦,我这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啊”韩主任轻叹一声。
言语之间,三人已经到了热锻车间门口,里面呼哧呼哧的急促得令人窒息。
“戴二宝,戴二宝人呢”韩主任明知故问道:“你个呆怂在做什的呢,只听天楼梯响,不听见姐儿下楼,你躲在里面做什的呢?”话音未落:“呼哧•哐•呼哧•哐•呼哧呼哧•哐……”
突如其来的锤击声,把个阿龙哥吓了一大跳:“哎呀妈呀,把我的小心脏都要吓飞了”
“来来来,戴二宝,你个怂,我给你带了个徒弟来了”任厂长抢先道:“这个徒弟你绝对满意”,只看见一个干瘪瘪的老头儿,胡子两腮,却红中泛黄,黄里透白,皮肤倒是白白净净的,大汗淋漓的样子,感觉像是六月大夏天的抢挑了百十担大粪~还没近前,便闻到一股汗臭味和热哄哄的洋大蒜味。两边儿夸张的大虎牙,估计得挂得上二十吊铜钱也毁不了……沟壑纵横的老脸,双目赤红,两只貌似被锻薄了的招风耳,笔挺坚实,在炉膛的映耀下活像倭国的地图,丝丝红线,清清楚楚……
阿龙哥哪里见到过这阵仗?不由得后退两三步,躲在了后面,心道:哎呦妈呀,整个一个人干儿啊……幸好大白天呢……吓死宝宝了……这破地方,我来学徒?切,可别把我也耗成这个干瘪的判官模样……
“厕所在哪里?”阿龙哥急忙装作尿急:“二位领导先聊着,我去去就来……”心道: 恶心死了,又脏又臭还吓人的,可不带这么玩儿的,他奶奶的我阿龙还是个雏儿呢,可别把我的种粮袋儿在这儿烘干了……
……
“南隔壁第四间就是交接库和工量具库,两个仓库之间有个共用的厕所,你要先敲门啊”戴二宝和颜悦色道:“两位领导先聊着,我先趁热打铁……”
不等敲门二字落音,阿龙哥已经飞也似的去了……
厕所门半掩着,阿龙哥正想敲门,旁边不知道啥时候冒出来的一个温和的老阿姨激动了:“阿龙,是你么?我看看就是你,今天又来我这儿送件的?”
阿龙扭头一看:“胡婶儿,你当班啊,我说这声音怎么这么好听呢”有些上海话腔调的胡婶儿老是想着把阿龙介绍给她姐姐家的大女儿,阿龙懵懂无知,虽然知道胡婶儿的好意,却总是情窦未开般的打哈哈……
“阿龙,你上厕所啊?”胡婶儿疑惑道:“你就进去吧,有人的话,肯定会关门儿的,待会儿来陪我说说话……”
“好嘞,好嘞”阿龙正愁没地儿去呢:“被你一吓,尿就没了……”阿龙哥装着尴尬道:“那我就来你这儿喝喝茶”,说话间就熟门熟路地径直到里面一间办公桌上,拿起了那个精致的竹篾编制的热水瓶把手,随手拿了一个倒扣着的搪瓷缸儿……
“胡婶儿,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戴二宝呢?离这么近的,我来了这么多次,一次都没见到过”阿龙哥疑惑道:“任厂长还让我跟着他学徒呢,我才不干呢”。
“阿龙,技多不压身的”胡婶儿那上海腔调又来啦:“任厂长的意思就是老大的意思,你明白不?听说你要来我们厂?想在哪个岗位上锻炼锻炼?要不,先到我这儿熟悉熟悉吧……”胡婶儿眼巴巴的看着阿龙哥,阿龙哥晓得胡婶儿的小心思呢,什么到你这儿锻炼锻炼,仓库能锻炼个啥哦,收发货,记记账而已,还能玩儿出啥花样儿呢?
“我还没想好呢”阿龙不假思索道:“我是有打算来老大麾下历练历练,不知道老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明眼人一看就透,假如老大心中有合适的位置给你,哪里会兴师动众的?你是老大大队里的老会计韩老头关照的,当年他们可是铁杆兄弟,虽然老韩头儿退休了,老大还是念旧情的,当年,若没有老韩头儿,哪里有北边动力机厂对过的我们的老厂?这个事儿,你师傅没和你说过?”胡婶儿滔滔不绝:“我看到韩主任和你被任建明带去戴二宝那儿了,那个韩主任,是个孔明啊,你就跟定他,保险你吃不了亏……”不由阿龙哥说点儿啥,胡婶儿继续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被定绰号叫毛狗儿?他忠诚啊,他就是太忠诚了,有些人不太喜欢他,但是没办法,他能力摆在那里,没人有办法对付他……哪怕老大,也对他唯唯诺诺的……”
阿龙哥心道:怪不得呢,原来是万金油啊。随之而来的便是那一包群英会的事儿……随口感慨道:“群英会,群英会……哦!原来他才是诸葛孔明啊”
“啥群英会?”胡婶儿好奇起来:“香烟嘛,韩主任就喜欢群英会,咱们老大也抽群英会,还有几个他们的死党,都是抽的群英会……按理来说,他们那么高的待遇,阿诗玛是起码的啊,可不就是某种约定嘛”
“哎呦喂呀,胡婶儿!你和韩主任有得一拼哦”阿龙哥无限感慨起来:“你也是女中诸葛孔明啊”阿龙哥这发自肺腑的感慨,倒把胡婶儿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阿龙,胡婶儿今儿个郑重其事地告诉你”胡婶儿正儿八经地朗声道:“你只要想做什么,把目标明确一下,和韩主任们碰个头,只要他和老大点个头,其他的韩主任会谋篇布局的,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阿龙哥心中惊叹不已!
一边貌似认真聆听教诲,一边暗自回想那包群英会……
是啊!群英会嘛!那个何大师傅也说他丢了一包群英会,他哪里是丢了群英会呢?明明就是无中生有罢了,这个档口,配合得天衣无缝……只要他何大师傅以此为突破口,要求大家补偿他为了大家才丢了的一包群英会,就一定会利用他的威信经常榨取大家的香烟,管她娘的什么烟?只要是香烟,都是被榨取的对象,他那么高的威信,加上可能的车间副主任不二人选,那个师傅徒弟的敢得罪他啊?长此以往,都不需要长此以往多久,很快大家便都会小气起来,谁还舍得当面抽烟?傻子才不会躲到厕所里抽呢!只要不耽误生产,谁也挨不着谁,这可不就是水到渠成的阳谋?你胡婶儿,哪有这么好心?把我留到仓库锻炼锻炼呢?傻子都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我家我是老大,我爸妈可不舍得我远离故土去上海入赘到你姐姐家的……
想什么呢?
切……我还能够让你也水到渠成了哦?
作者丰哥按: 任何事儿都必须首先谋篇布局,无论如何必须确保每一个关键节点收放自如、协同高效。
一组回文诗,一段未了情……
《秋月涯》
雾隐秋山芦苇斜
独舟竞鹭抢归夜
东篱寄香叹幽桂
无尽牵空对月嚼
《涯月秋》
斜苇芦山秋隐雾
夜归抢鹭竞舟独
桂幽叹香寄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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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肩园林 :丰华生拙笔
╱╱: 谨记这一段还没来得及开启,便被草草略过的不对称的懵懂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