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镇篇
一碗米粑开启的出发
早7点景德镇的清早向我袭来。
出站口,是一大群热闹的拉客司机的各种叫卖,习惯性的厌烦与不理会,自带去一个陌生地方天然而生的警惕感,看到景德镇陶瓷学院的新生接待处也摆在这里,有了几分释然。
越出车站,穿过热闹的街道,在一处早餐点前快速地一瞥, 看到了饺子面条旁一片片黄黄的长条,——就要这个啦,店主跟我说这是景德镇才有的特色美食,叫碱水粑,它是用大米磨浆,掺以碱水制作而成的。老板用红椒生菜配主食看着特别有食欲,嚼在嘴里有厚实和软糥感,就这样不急不慢的吃着,看着路上匆忙赶路的车辆,心里盘算着要去哪里感受瓷都的魅力?
而我就坐在此地,何不问个当地人呢!一位大叔说到要看瓷器就去古窖,很多名人都参观过那里哦!
好的,那就这么定了。
终于等来33路公交车,上了车便问司机大叔到不到古窑。江西话也不太能听懂,只听到是在什么山下车。
好心的大叔到站时,停车转头告诉我,到了。一下车,看到站台写着枫树山,民窖入口处一条长长砖墙上写着“北看故宫南访古窖”。
此刻意识到真的站立在一片陶瓷的世界里,浓浓的瓷味铺面而来,引着我去一寻究竟!
林荫道上是一条长长的古窖文化走廊,间断竖起地像竹简般的木板向游客介绍陶瓷从选土到成型要经过的每一道工序。
在古窖里,让我惊叹的有那当今世界最大的柴烧瓷窑镇窑,其内部是一个蛋状前大后小的结构,窑口高约莫6米,长度十几米。在火焰下锤炼三天三夜甚至更长时间,待它出窑给世人展现的竟乎浑然天成的精致和完美,百炼成瓷。更让我驻足不前的是古窑里再现当年工艺的工匠们,他们的专注力让我深深的体会到什么是艺术的精工细琢,何为匠人。
看日本的纪录片《寿司之神》,米其林三星寿司大神小野二郎开始做寿司至今91岁高龄,依然在每天工作,他力求让每一道工序达到完美,所有的事都要亲力亲为,且日复一日的重复着一样的内容,而他的一份匠心之作使得数寄屋桥次郎寿司店举世闻名,享誉海内外,吃客要提前一个月预订,享受仅有的15分钟。
今天看到师傅制作一个看似简单的碗,至少要经过拉坯,印坯,利坯,晒坯,施釉,烧窑这几道工序,一位讲解员告诉大家,陶瓷制作的过程非常讲究,曾经制作景瓷的师傅有的一辈子都只专注于一道工序,而为了这道工序,师傅从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学艺,景瓷就是在如此专注而精细的磨炼下闻名全世界。
看一位师傅在瓷器上彩绘,用的是极细的毛笔在帮一只有轮廓的灰鸭画身上的羽毛,一笔一笔,一片一片。四十多岁的师傅画着画着眼睛开始模糊,不得不戴上老花眼镜,纹络的细腻与刺绣的精致如出一辙。
我们这代新新人类在一边追求高品质的商品时,对手艺人的匠作之心是一种怎样的回味?瓷艺之美传延到了今天是莫大的幸运。
看完手艺的美妙,心里突然明白了一句话,所有的美好背后都要重复上万次的练习,而练习本身是一件极奇枯燥的事情。
完美的背后付出了无数汗水,即便如此依然有人愿意坚守。
呈坎篇
千转万转寻呈坎,一路颠簸处处情
晚上回到黄山火车站附近落脚,一夜都有火车的鸣笛声,似乎要连夜催着我走。
第二天醒来,还未决定好要去哪里,先解决了早餐问题,吃完也就决定放弃较远的宏村去呈坎,开始寻找你……
第二次转车,已出发将近40分钟。
开始等待,开始焦急,始终不见车来,但表面不急,和他们闲聊,大哥建议我坐旁边的厂篷小电动车,只要几块钱,也不远从哪哪穿过去就到了,我微笑地晃着我的脑袋。失望继续等,20分钟都快过去了,大姐告诉我,这里的公交车就是这样,慢。
直到,大哥上了一辆屯溪去苏州的大巴,我突然好惊喜,开往家乡的车啊,只见大姐没上去,我问道,是去苏州吗,大姐说是去验车的。大姐准备走,说要不我带你去吗,正好顺路回家。我呆了二秒,说——好啊!就坐上了大姐的电瓶车,当然我也是经过思考的,其一,大姐是个女的,第二,电瓶车啊,敞篷的啊,大不了有事我就跳车啊!虽然我想的还算全面,但不得不说我坐在她后面还是有一些害怕的。
——你是哪的?
——苏州的啊,
——你们怎么去苏州验车啊,
——在苏州买的车,以前在阳澄湖开店,现在回来了!
——恩,黄山这里发展也挺不错的!
估磨着大姐也是个有钱人,应该不至于把自己卖了。
远远地看见了车站,松了口气,大姐又问,怎么一个人啊,我只能笑笑,还好安全送达。大姐,5元够不够,下车时我正好把刚才没换成的钱要递给她。大姐却说,不要啦,正好顺路,可我实在不好意思,大姐往后退,我又近一步,给你啦,我不好意思的啦。可大姐还是不要,关照我坐直达吴坎的车就可以啦,快去啦!我呆呆地不知如何是好,一股暖流缓缓地在心里流淌蔓延……
万水千山情到呈坎。
到了由当地的一位大爷指引,随同一对时尚的中年夫妇。
如果是自己来逛这里,我什么也看不明白,大爷带我们踏进这片距今有1000多年历史的村落,参观的第一条街是百姓街,房屋之间的距离非常窄,在石板路上最宽的地方只够一辆三轮电瓶车行驶,在这么窄的地方,当时的建造者在每条小巷的每户人家前都通好活水沟。大爷告诉我们,曾经这里家家户户都会安照,早上5-6点淘米,6-7点洗漱,7点到8点洗衣的时刻表来进行日常生活事宜。
水沟上会有路面衍生的石板,这便是谦让石,因为路面窄,如果与对面的来者相汇,那么踩在这上面可以避让,古人真的好贴心。对面有人过来,我们迫不及待地要靠边踩上谦让石,感觉自己一下子成了谦谦君子,K女士和我不约而同的像孩子般笑了起来。
一户人家的房屋构造也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十字路口是他们家的的墙角,靠近看却不是90度的墙角,这一角给割平足足有30-40厘米,大爷指引我们抬头望去,屋角却还是90度,低头看,水渠中也还是直角。大爷娓娓道来,这叫“上不让天,下不让地,中间让和气。”小小的细节,却体现了呈坎人为人处世的智慧。
每座房屋的精巧构造和寓意我无法一一描绘出来,记忆最深的是房屋内外采用“冬瓜梁,丝瓜柱”的构造,之后才知道,那整根的梁柱是银杏树干,柱是金丝楠木,价值上亿,而我竟没有去抱抱它,日后回忆时可以说想当年,我也曾坐拥上亿资产,感觉损失了好几个亿,只怪那时匆匆一瞥。
末站我们坐在了环秀桥上,远眺这座古镇,脑补当年小桥流水人家,风水宝地之呈坎。
转出村落,和他们一一道别。
聚在一起,又各自使向下一段旅途
公交大叔的车刚到站,预示着大家将等待一个小时,等候室上有一个四口之家,一对六七十岁的Y夫妇,合肥人也,看Y先生雅而识,其妻一脸和善,胖乎乎的身体安然的坐下。
——一个人来的吗,公交大叔问。
——是啊!
——幸亏我们黄山的治安好,有人在大马路上睡一晚也没事。大叔自豪的说。
——现在的年轻人思想观念不一样了,我们家儿女也不愿意和我们一起玩,这不,我们分开玩了几天,后天再会合去爬黄山,K女士微笑着说。
后来大家熟络了,就各自聊聊这几天的行程,K先生告诉我他们明天要去深度坐游轮从新安江顺流而下去千岛湖,沿途风景特别美,有多美,我忍不住百度了下,这一路会途经新安江山水画廊风景区,然后脑补了一下江山如画的壮观,K先生满脸微笑的表情仿佛已经置身于那壮美之中,不老玩童一枚。
人多嘴多,时间就少了许久。终于要奔赴我的黄山。
黄山篇
多人干预,依然向上
从歙县到黄山,开始了一段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山间之旅,就是这么一段山路十八弯的摇摆,满眼都是高低起伏的山,当然它们都只能算是连起的土坡。犹如臣子排着长长的队伍,不知这要去的黄山竟是被藏在群山之中怎样巍峨的霸主。
车到汤口,被眼前的天都峰震住了,临近落日,不知是山要压过来,还是我要去征服它。下车被引进一家旅店,店主说山上的宾馆没有水,会度过糟糕的一晚,虽然我当真了,却退不了山上的房,只好做了英勇上山的奔赴,三叉路口L老太迈着轻盈飞快地小脚来到我的身边,说这个点你要上山啊,要来不及的。昨天,一对夫妻因为赶的急,天又热,最后就没救过来,这哪是来玩的啊。
啊,有点小恐!L老太的话听着不像全真,但还是无形中有些担忧 ,但我依然不回头……
去超市买些水,山上的东西贵,这个所有人都这么说,这是我唯一确定的事。再次向店主确认,山上住宿没有水?店主表示不好说。后来回想,他们真的都好默契,紧紧的团结在一起。
坐车去了玉屏站,便往迎客松的方向去,一路和下山的游客逆向交汇,还好中间有栏杆,一路倒是相当畅通。到了地方,大家都在问,哪棵是迎客松啊,——那棵,原来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这棵,800年的招唤啊。
但我真的没看出来它老人家在欢迎我,但后来真的有人在这黄山之颠迎接了我。
因为迎客松对我不够热情,我便挥一挥手,往落脚地赶。去宾馆的路上人烟稀少,此刻已近4点半,世界安静了,高处有余辉的温暖也夹杂着微微的冷气。空气此时也格外清透清凉。
走着走着,就迎来了Z姑娘和Z先生,问我去迎客松要多久,想想太远,他们决定折返,而他们竟然是住在我要去的宾馆。后来一路都有了伴,大概又是同龄人的关系,大家聊的比较欢。
太阳快要落山时,我们在一处山尖等待落日,远眺莲花峰,举手可得,用手指摆各种造型,如在画中,Z姑娘热情的帮我在山上留下了唯一有我的照片,山尖的晚风竟有些刺骨的寒意,但冻不走我们这些要欣赏落日余晖的人儿。
Z姑娘说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吧,于是我有幸被邀在山上品尝了当地的特色菜。
相约明天去看日出,然一别便成了永远,来不及道一声再见和谢谢。
从未住过上下铺,屋里有广东口音的三个妹子,专程坐飞机来爬山,有要保研去香港城市大学的在读生。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有别样的兴奋与喜悦,也有热水为我们洗去一身的汗液,无比温暖的现实早已让我忘却山下小脚老太的话。
躺在床上,我突然很感动,我不知道大家是出于何种规划来到此地,有缘和不同的人共度一晚,像几年前的大学宿舍,听每一个人简短的叙述如此的兴奋。
黎明破晓时分,我们结伴爬上光明顶要目睹高山上日出的恢宏气势,看到的竟全是人头攒动。
我想我该跌落大峡谷来一番挣扎了,观光缆车再一次将我坠入谷底,最终选择了一条少有人走的登高之路。在我真正从三溪口踏入低谷后,我面对着上山的一块温馨提示:“从此路口上山要耗时4个小时,且此段山路较为陡峭,建议改换路线。”
然我是个不爱走回头路的人,本就是来登山的。
爬了20分钟从上方传来了说话声,竟也都是下山的,其实在这几个小时的路上,只遇到过2位与我方向一致的人。匆匆超越我就不见了,再往上爬的时候下山的人开始变多了一小波一小波的。接着我与对面的而来的人发生了这样三段有趣的对话——
——你好,问下到谷底还要多久啊?
——2个小时吧!
——你是往上啊?
——对啊!
——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要越过三座山呢!
(难道你们下山不是也走同样多的路吗,下山就不累吗,难道是飞下来的,只是在心里想没力气回对方)
——啊?埋头继续走!
——下来这用了多久啊,
——好久啊,估计你要再走2个小时,远着呢!不如跟我们下山吧,换条路线。
——不!!!(我明确的知道我在走一条上坡路,而非在下降……)
——你是我看到的第三个往上走的人,加油哦!
——好的,加油!
这是几个小时里仅有的对话,品着这些话感觉口味很丰富。
路却是依旧漫漫没有尽头,陡峭之处,不敢往下看又发现体力不支,不时的停歇在台阶之中,大口的喘气,为了给自己一点安慰,告诉自己攀到下一个平台,给自己奖励几块饼干,补充下能量肯定没问题的。就这样在自己真的腿脚无力时,我先抬头看一下向天空延去的台阶和自己说这应该有50级吧,一口气爬上去,看看是不是猜对了。后来就这般有了一个个的小目标,在平台上俯视谷底时,我知道我已经处在半山腰,再后来我眺望远处山顶时的角度越来越小,当我走在光秃秃的岩石之上时,我突然意识到我踩在了一座山峰之巅。几个小时以前我还在谷底,此刻,我在山顶,这种感觉还不错。
到达起始点时,我依旧还有体力,我不知另一条路线会遇到何种美景,但我一路的视角也成为对方的错过,而我是满足的。
临近午时,决定下山,去见了飞来石独独的一块石头竖在悬崖之边,抬头望不见顶,旁边是万丈深渊,它如将军,震摄众臣。
留有印迹的最后一个景点是猴子观海,我们远远地立在山的这头,去远眺那机警的猴王,不想脚边却窜来了两只短尾猴,一旁的导游告知大家不得与它对视,不得激怒它,总之对它不理不睬就好,然不知是否因同姓,待我要离别时,它快速地跳来抱了一下我的腿,如同知道我要回程,代这里与我道别。
下山篇
回到黄山脚下,因为不能忍受烈日下不尽的等待却不发车的状况,恰巧问到一辆顺路旅行团的车,觉得安全,我尽昏沉的睡过去了。醒来时,天色渐黑,司机大哥最后一个将我送至火车站,没有误点。尘埃落定,似乎没有了一开始的防犯。
找一家饭馆,突然空旷的场地上一位大姐向我靠近,是要吃饭吗?
对啊,你们吃饭也要靠喊的吗?
大家都喊,我不喊,就怕是没生意了,我也不喜欢喊,我也烦死了这样。
于是我多年的误区被打破了,我不再敢无视那些叫卖拉客的人,他们只是在竞争中奋力的争取。
火车带离我在黑夜中离开此地,那些所有擦肩而过的,说过话的,笑过的人……都成了记忆。像流星划过天际,即使是那霎那的美,却是一次次温柔相待,来不及说一声谢谢!
后记
全世界为此行让路。
七月初就在心里计划无论如何,即使一个人也要出去荡几天,于是这样小小的愿望,激励自己在二个月的时间内坚持早上去跑完步再上班。
换工作后,就感到体力不支,为了能去玩且有一个好的精神,或者更切实地说,如果自己在路上遇到危险,至少有力气逃跑。
很不巧的是,准备出发的时候,生理期又来了,主要害怕又是一次严重的痛经。但即使这样,我也没有放弃,带好止痛药,心里多少有了安慰。
临近8月底,终于在出发前的第二天,联系了一位当地人,了解基本情况后,下单买了远程火车票,再订汽车票,因为心疼钱,想来自己也是不会退票的,那么我的一只脚也就跨了出来。后来在我躺在火车上的那一刹那,一句广告词无数次的冒出来,“携程在手,说走就走”,就这么指引着去了,携程真的好贱好贱哦!
第二天晚上,我顺利的躺在了卧铺上,从同车厢的人口中得知本次列车也会途经景德镇。
目的地黄山在凌晨改为景德镇,很久前一直想去感受瓷器的魅力,那晚意外的如愿了。
晚上,身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危险期也就这样悄然度过。
后来就有了以上这段独家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