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结束了。
街角榕树上的蝉有气无力的叫着,热浪生风,日光倾城,公路中央的红灯熄灭了,人行横道很快堆满了匆匆的行人,汽车喇叭的轰鸣响彻云霄,惊地树上几只麻雀落荒而逃,老人在阴凉的地方摆了躺椅,拿着一柄破破烂烂的摇扇微眯着眼,桥边的商贩脱去了上衣,右手攥着一张旧报纸稍稍遮挡午后灼烈的阳光,他们皱着眉头与买客讨价还价,河水因为昨日下过雨的缘故涨了不少,河边聚集了垂钓的先生,青梅竹马牵着手漫步在杂草丛生的两岸,微风拂拂,小姑娘的发梢轻舞。
我坐在小城的公交车上,天空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小雨,路边的行人撑起了伞,我倚在车窗边,被雨水洗刷后的窗户格外的空明,我眼前的景色呼啸而过,在远处是一座高山,云雾缭绕,小时候总是听说山的后面是海,是一望无际的蔚蓝,我记下了,当我有一天不远万里来到山脚下,又满怀期待地爬到了山顶,直到我看到山的后面是另一座山,再后面是钢铁和混凝土堆彻的城市,与山的这边一样,会有炊烟,会有灯火,会有人家,会有无奈和再见,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被背叛了,但也没有很遗憾,或许这就是我正寻找的答案。
我一直想去南方看看,淋一场南方的桂花雨,尝一尝南方的糕点,住在出门就是水的房子中,摇曳在布满青苔的巷口和胡同,在每一个拐角恰逢不合时宜的一场雨,我撑起伞走向雾中。江南甚好,人们隔着涟漪相望,所有的相遇不过虚惊一场。
我曾幻想你坐在窗前思考一道难题,手中的笔随着耳机里的音乐律动转来转去,已是日暮时分,你有些饿了,你略微惆怅的用笔尖恨恨地在题号前面画了一个圆圈,又描摹了一笔,然后合上了书页。你转过头不经意间瞧见一朵花竟然在窗前开放,有淡淡的花香,你好开心,你拿出手机拍了照片,然后起身收拾书包往回走去,最近你的嘴角间时常伴有一抹微笑,或许是食堂二楼新开的那家麻辣烫辣椒很香你很喜欢,或许是新买的浅绿色眼影很淡雅漂亮,也或许仅仅是因为最近成都的傍晚微风不燥。
我不知道,我猜你很开心。
你今天化了一个乖巧的妆,换上了新买的绿色裙子,用了新的绿色眼影,晚上去春熙路吃了一顿美美的小龙虾,逛了剧院,喝了奶茶,累得不行,你说你去了很多有趣的地方,见到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猜你很开心。
你说湖边有风,有跃动的夕阳,你逗留了许久,你说成都的傍晚树上会有装饰的花灯,浅紫色的居多,好像紫藤,在一些灌木丛中与绿色交互响应,五彩斑斓。我想你也喜欢成都的夜晚,熙熙攘攘的人流,拥挤的步行街,沾满红辣椒飘香的烤串,倒影灯光的湖水,有星星的天空。相机的快门为你按下,捕捉你会心一笑的剪影,你会威胁说抓拍的要删掉,被拒绝后你们两人推推搡搡,跑跑闹闹,今晚的月色很美。
我不知道,我猜你很开心。
当谈到告别时,人们都沉默了,夏天结束的时候暴裂无声,就像音乐列表里最后一首歌唱完,聊天窗口处敲下最后一段话,橱窗里最后一件百褶裙被取走,小城最后一声蝉鸣消失在最后一场磅礴的大雨中,夏天所有的躁动,惊喜和忧伤,永远的留在了夏天。我害怕渐行渐远的我们,害怕若无其事的冷漠,害怕热情退散后的疲惫和冰冷。
我想说大多数告别的时候我会笑着祝福,点头欢送,无论你们去哪里,我都希望你们能遇到有趣的人,生活幸福,我静默,并不代表舍得,只是我知道告别的时刻是抓不住的,是你们去往更好的地方的一场仪式。可是,詹青云在奇葩说中讲她在波士顿的秋天漫步时,她看到枯黄的落叶一片一片落在身后走过的脚印上,那一刻她想到底是什么样的隔阂不能够越过非要是告别,为什么不能搀扶着走向更好的地方非要是告别,为什么不能是陪伴非要是告别呢。她最终也没有给出答案,而夏天就快要快去了。
夏天结束了,那些没说完的话,就烂在心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