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撑伞的女人

我们未曾谋面,冥冥中在此相逢。

二.

在绍兴的清冷的早晨,我朦朦胧地醒来。室友A网瘾少年的呼噜模式一夜未曾关闭,我的心早已被他的一声声魔鬼般的咆哮击得粉碎。揉着眼,摸着黑去解手,就算在南国的冬天,风还是透过窗的罅隙轻易地溜进来,凉意从屁股蔓延至全身,这个冬天有点冷。

听见窗外有几声琐碎的捣鼓声,纳罕在这凄冷的冬夜的刚刚苏醒之际,会有谁?但我料想会是她,探出头来张望,呵,果然是。

还是那日复日清一色的蓝白相间的工作服,还是那张年复年衰老却依然有光彩的她的脸。她在垃圾箱内翻腾来翻腾去地“觅宝”,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有价值的物件。我在等,等她会不会看见昨夜由我带下去的一波全寝室攒了一个星期的饮料瓶,她若看见一定会欣喜的笑的。可我没有等到,她便摆摆手收工了,好像对这边的成果不大满意。然后蹬着她的破旧的脱了漆的三轮儿,开往到下一个战场。

而我的鼻涕早已垂落,便迅速地冲回了被窝。向左走,向右走。明天若遇到她,我想我会露出八颗牙齿微笑的说句:阿姨好。

三.

我第一次遇见她,是在七栋男生宿舍楼下。

忘了带饭卡,又没办法刷脸,便进不了门,气得我直跺脚。她飞奔而来,“嘀”的一下,开门啦!我的内心just want to say:阿姨你不用这么热情似火吧?她细心地说:你们男生啊,有时候啊就是记性要差些,阿姨每天在这呐。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原来她已经半头鹤发,年过五旬的样子,但也许是由于工作性质,她却保持着年轻人的活力,她的笑容毫无保留的赠与你,极富有感染力,像个传声筒,让你不自觉地回应。但我忘了说句谢谢,匆匆地离开。

第二次遇见她,还是在七栋男生宿舍楼下。

是个风在吼,雨在抖的有点小澎湃的日子。我忘记带伞,想回宿舍拿,可又他妈忘记带饭卡,于是在门口徘徊来徘徊去。阿姨这次没有飞奔而来,倒是慢步走来,手里拿着把锈迹斑斑的伞,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同学,看你等挺久了,要是不嫌弃的话,先拿去用。我开心的接过伞,忙说了句谢谢,一句迟到的谢谢,遂奔向教室。

后来才发现,她是个不撑伞的女人。无论天气多么恶劣甚至下雪,她都不打伞。她有一顶神奇的黄色的工作帽,戴上去后自带防风防雨防雪的功能。不,是我吹嘘了,她只是习惯了吧,习惯了一场场的风霜雨雪,习惯了雨水的拍击与冰晶划过的刺骨的痛。她只是习惯了。

四.

后来我不断的撞见她,而她都在兢兢业业的忙碌着。或是清理旧纸板,或是在拖整栋楼的地板。我都会忍不住的给她点赞,阿姨,你辛苦了。而她每次都会停下手里的活,认真的看着你,露出虽然很疲惫却毫无保留的微笑,你也好,我不辛苦。然后继续埋头工作。

《道德经》里有言: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我不知道微妙玄通的道究竟是什么,但其实,它就在我们日常的生活之中,又高于生活,因为常常被很多人忽略掉。

愿每个人被世界温柔相待的同时,也温柔的待别人,像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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