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卷诗书|| 悲伤和希望都是一缕光

寒露惊秋晚,朝看菊渐黄。《云边有个小卖部》陪我度过了寒露前后的阅读时光,欢乐与泪水像路边被秋风轻轻托起的一片片法桐叶,在空中飞一会儿,打个转,然后落叶归根,从容而安详。

山中夜行船


云边的景
永远的故乡

云边镇的景很细碎,像一个个萤火虫流散在故事的角角落落,发出透亮又温柔的光。

这些随故事情节自然而现的四季之景宛如摄影机随机定格的瞬间,极具质感与画面感。

云边的景

故乡又何止是美的?!

刘十三问:“老家就这么好?”         

外婆说:“祖祖辈辈葬在这里,才叫故乡。”

云边镇是张嘉佳心中的故乡。

浙江海盐是余华的故乡,他曾在《朗读者》节目上说:“当我开始写作的时候,要寻找一个让自己感觉安全的地方,这个地方就是故乡,所以我写作就是回家……只有离开你最熟悉的地方以后,你再回来才知道,你真正的财富在哪儿……故乡是一个神奇的地方,2014年的时候,我得了严重的湿疹,手全是裂开,脚底也是裂开,因为一些事情,在故乡海盐,过了大概五个多月,什么药都没用,好了……那父母是怎样的神奇的存在?马尔克斯说过,父母健在的话,你和死亡之间有一层垫子,当父母离开以后,你就直接坐在死亡上了……”。

谈到《人生海海》创作初衷时,麦家说:我有两个思考,第一,我要回到我的故乡,用最初的情感指导我写一本书,故事是什么样,我不知道,但是后来,当我慢慢地经过两三年的酝酿,等待之后,这个人物出来了,上校这个人物出来了……第二,我要讲好故事……”。

《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的作者塔拉·韦斯特弗,哈佛大学、剑桥大学哲学硕士,历史博士,一个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被父亲控制意志的遭受哥哥肖恩无数次暴力、威胁的无知女孩,逃离大山,奇迹般一步步打开另一个世界。我忘不了的是冲破重重阻力逃出去的塔拉,一次又一次勇敢地回到那片压抑、恐怖的“垃圾堆”,一次又一次试图得到顽固父母亲的认可,尽管每次汲取的都是背叛的力量。

每一片故乡的土地都是每一个人的胎盘,它的包容滋养着一代又一代的异乡人,它的断舍离成就了一群又一群游子,他们中间始终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秘东西连接,任何力量都无法让他们隔断。

走完同一条街  回到两个世界

刘十三和牡丹在大三分手,两人未来的方向分了叉,像无数对大学时期的情侣,一见钟情相遇,却以不欢而散收场。

刘十三背着王莺莺寄来沉甸甸的云边镇特产赶往火车站见牡丹最后一面,牡丹显得坚定而决绝,火车冲出了轨道,刘十三的留恋与痛苦却不能随之消逝。

与牡丹相见的最后一天,刘十三从抽屉里拿了点钱,走进满天飞雪,去送别自己的青春。

当火车即将开走的刹那,刘十三看到了凝着薄薄霜华车窗里流泪的牡丹,她在上面哈口气用手指写下两个字“别哭”。

刘十三泪流满面。

爱情,人间最动人的感情之一,美妙而残忍,曾经天南海北的两个人,因说不清的缘分,相遇相知相爱,在时间的沙漏中,又渐渐地分离,成为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让人悲痛又无奈。

这种刻骨铭心的情感,不同于亲情。亲情,打断骨头连着筋,时光或长或短,都会泯灭掉不堪的过往,紧紧相连的血脉总会让人间出现“相逢一见泯恩仇”和解画面。

但爱情不同,它没有不可磨灭的东西牵连,恋人一分手往往“老死不相往来”,破裂即永别,爱情双方似乎对此都心照不宣,但毕竟双方都曾对人生的这份爱恋付出过心血,所以分手的场面总是让人悲痛欲绝,尤其是对于忠于这份情感的一方。

暖暖的情

外婆

小镇的烟火气,外婆浓浓的爱,得从云边的美食说起。

外婆为刘十三做过无数道菜,其中红烧大羊腿(P27)、泡椒江团(P 111)、肉灌蛋(P169)、葱油蛏子(P244)四道菜有着详细的制作过程。蹄筋烧面筋,上汤苋菜,大虾球裹茄汁等等,王莺莺的炉灶始终是冒着热气的,外婆的爱始终是滚烫的。

外婆的拖拉机

70岁的王莺莺勇破驾驶记录,开了一宿的拖拉机,把穷困潦倒、醉倒在啤酒瓶堆里的刘十三绑回云边镇,那时她已是肝癌晚期。

文中写到:在一百公里外的山林小镇,小卖部多年后还是那样,没有变新,也没有更旧。月光像一块琥珀,凝固住了这七十平米。

月下丢失的人,云边团圆的饭

生命是有光的,外婆是刘十三、程霜、球球背后永远不会熄灭的一束光,有光的小卖部怎会随冷酷的时间变了模样。

烧烤摊老太和孙女儿

孙女说:“你帮我还作业,这顿当我请你的,奶奶,从我零花钱扣”。

老太说:“请什么客,你这么小一个人,花钱大手大脚打死你,我送的。小炮子,人有一口饭吃,还怕什么,到哪里没有一口饭吃。”

在刘十三最落魄的时候,“一盘热气腾腾的炒饭放在他面前,加了蛋,还有午餐肉和金针菇,豪华得不成样子。”

“刘十三真的饿了,他挖了一勺饭塞进嘴里,所以说南方的烧烤摊就是厉害,蛋炒饭都做得蓬松柔软,菜油和鸡蛋的香气饱满地灌进灵魂,暖融融的让人又想掉眼泪。”

“刘十三手里攥着最后的四百块,加快脚步,走进蓝天百货……老板,两百块买灯泡,送到门口烧烤摊。一百块买线材。剩下一百块,是给你的电费,能用多久是多久吧。”

“刘十三远远望着老板把灯串挂起来,应该有几十个,正好绕着烧烤摊一周。”

“这座城市的夏夜,在刘十三路过四年的街道,有个烧烤摊如同小小的宫殿,明亮的光无处不在,老太和孙女惊奇地仰脸打量,眼睛里都是星星。”

毛婷婷与毛志杰

毛婷婷,曾经全镇公认的第一美人,却有着孤寒的身世。

“她的父亲搞运输,卡车夜间开山路,翻下去没救活。母亲哭了半年,上吊了。她只好辍学,用祖屋开了间理发店,拉扯亲弟弟毛志杰长大。

刘十三被外婆绑回云边镇后,毛婷婷已是中年妇女模样,“两鬓染白,衣衫扑尘,脸上全是泥灰”,仍未出嫁。

据婷婷美发店隔壁的陈裁缝说:“几年前毛婷婷胳膊断了,去医院,骨头没接好,剪不了头发”,理发店只能关闭,毛婷婷改行做专业哭丧,毛志杰沉迷于赌博,生活全靠她救济。

回乡后的刘十三第一次见到她时,是在牛大田开的赌场,毛婷婷因为阻止毛志杰赌博,被亲弟弟毒打。

基于毛婷婷家的状况,给她推销保险的成功率百分之九十,让刘十三意外的是毛婷婷早有买保险的打算。

最终,毛婷婷给毛志杰买了8万块钱的保险,受益人都是毛志杰。然而,当刘十三去找毛志杰签字的时候,却遭到恶骂、威胁和板砖,要求刘十三把保险退了,把钱给他。

毛婷婷得知此事,对这个千辛万苦拉扯大的弟弟彻底心灰意冷,将受益人换成了未婚夫老陈的儿子。老陈是广州人,来云边镇做开发区楼盘时,在同事的追悼会上认识了毛婷婷。

婚礼

两人办婚礼时,毛志杰一直没有出现。

几天后毛婷婷随老陈去了广州。

后来毛志杰才得知姐姐在七年前就把爸妈留下来的房子过户给了他的亲弟弟,毛婷婷怕他赌博输进去,才一直说不给他。

他的手背被泪水打湿:“她走的时候什么都不带,我都没有给她准备嫁妆……她出嫁的时候一个娘家人都没有……”

亲情啊,亲情!

无常与幻灭

苏童在评价这部作品时谈到:“无常与幻灭是写作者最钟爱的主题。在一个轻描淡写的时代里,嘉佳的轻,状如云图,嘉佳的淡,有阳光的色泽与气味。”

老李头与王莺莺的告别,毛婷婷的远嫁,毛志杰的浪子回头,球球疯子父亲王勇的死亡,王莺莺的离世,球球被收入福利院,程霜的永远消失。

一幕幕,轻轻的,淡淡的,凉凉的,又暖暖的。

在无常与幻灭中,悲伤和希望都是一缕光!

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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