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没能好好走每一段的人生。

今天突然看见最繁茂的百货超市的三楼海报换了一张特别醒目的时间表,最喜欢的方便面置物架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清空了,溜了一圈的蔬菜区,发现会做的就只有土豆丝,番茄炒鸡蛋。推了一个超大的购物车,低头一看,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走到饮料区,特别想拿一沓可乐放进来,可是最爱喝的那个人两年前就已经分手了啊。

卧室的那盆仙人掌我已经足足一个月没有浇过水,阳台晾的衣服很久没收,已经被突袭的大雨瓢湿。客厅挂的全家福落了一层浮灰,我才想起来,我已经半年没有回家了。

凌晨二点零五分,失眠中清醒的大脑迫使自己一股脑的坐起来,开灯,拿了本书催眠。距离上一次摸书,大概也有一年四季之久了吧。

不知为何,心里总是翻江倒海,想起小时候能疯爱笑的女孩,想起那个暗恋五六年男生的脸,想起被欺负后在路上泪流不止的眼睛,想起年少时喜欢的歌手,和数学考了四十分,咬牙切齿的不甘心。

我还想起了那个冬天姥爷的嘱咐,时间真久远,这一次提起,竟然没有控制不住的眼泪。

脑海里的记忆越来越不清晰,拉长的时间线打乱了原本以为不会模糊的脸。

偶尔总是会很长时间凝视着天空,不知道经过的航班有没有熟悉的人要去喜欢的地方,不知道人们说的天堂是不是归宿,不知道为什么一扭头就看见了特别亲切的背影,可惜这个世界,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啊,何况是一个决定要消失的人。

我曾经想过如果我七十岁,一脸的皱纹和脱了像尽显老态的脸,我该是多么的厌烦。可是,我看了大半个世界即将垂暮的人,尽管时间摧残了相貌,我却依稀可见他们该有的不能抹平的过往,是帅气,不过时的。

我想命运大概真的不可说吧,谁能想到曾经性格开朗大方的我,竟然拿了一张抑郁症的病历单,要是遇见老同学,估计还会一顿嘲笑,然后各种不相信吧。

我感觉曾经被灌注的热血,好像被耗干了,六点的闹钟再也叫不醒装睡的人。喜欢的男孩唱了一首晴天,那个夏天过后就再也不想浪费时间找下一个。失败的梦想,一年两年五年,终于在这个秋天想要放弃了,就像一直梦寐以求165的身高却在159.5嘎然而止,不可求。


脏兮兮掉皮的白墙,四层加起来还没有旗杆高,一栋总共就十二个教室,旁边操场的杂草深到一上体育课,任务就是除草。广播站的喇叭总是掉线,食堂总是门可罗雀,而我就在那个时候,风尘仆仆的踏进了镇里乡下的校门。

一个骑着山地车如风的少年总是在放学的路上与我擦肩而过,只是他的背影,好像很久以前见过,总觉得应该是个很温暖的人吧。

不知道初见我他是什么心情,只是十二岁那年,喜欢上了一个人。

就是那种,听了一个好笑的事情特别想分享给他,带了两颗糖总想分他一个,上课的时候会想偷偷看他几眼,遇到没有办法解决的作业,想到的第一个是他。

当时每天都开心不起来,害怕自己是被人控制了,怎么喜欢的感觉,那么怪。

后来读了张爱玲“我以为爱情可以填满人生的遗憾,然而,制造更多遗憾的,却偏偏是爱情。”

十三岁,不懂,只是把这句话抄在了姥爷家的白墙上。

十年后,探亲的路上眼睛就肿了,姥爷早都不在了啊,姥姥苍老的让我不敢回忆五岁时见她的模样。

而不经意的瞟见这句话,白墙都沾了时光的氧化,而我依旧单身,喜欢的那个男孩子去了香港,他很好,比我好。

我没想过我能喜欢一个人五年,八年,十年,二十年。只是脑海里最清晰的是一个狂风暴雨的阴天,我躲在小卖部的屋檐下,探着头左右两难,一个男孩子把伞分了一半过来。

我抬头一看,是他。自此以后,再也没有忘记那一瞬间的目光对视。

“长大后,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八岁,姥爷笔直的身躯蹲下来背着我去田间看收割的庄家,他嘴里小声哼唱的黄梅戏就没停下来过。那时,太小,不懂他在唱什么。

“我还没想好,以后再告诉你。”

后来,十三岁,姥爷脑出血后遗症,心肌梗死,冠心病,肠梗阻全都接踵而来。一年内他瞬间暴瘦,面色蜡黄,骨瘦嶙峋。

他挺过一次又一次的生死边缘,而我不懂,以为向死而生不过是一个归程。

姥爷行为后遗症变的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总是唠叨,我开始变的很烦躁,对他变的不耐烦,他一说话,我就装作没听见,再也没有好好交流过。

他总是隔三差五的进医院,家里所有人的忍耐都到了极限,根本没人去愿意理解姥爷的无助,包括我。

毕业后,我选择了一所卫校,那时候总想着时间慢一点,这样可以在我毕业以后,能照顾他一点。

他总爱跟我开玩笑说“以后多去我坟头前烧点纸,就当你孝顺我了”

我低头不语,害怕这样,又觉得时间应该会仁慈。

2015年12月19日晚,一家餐厅内,我刚吃了两口饭,电话响了。

电话那头表姐的声音分不清是悲伤过度的哭还是嘶哑的感冒,我以为她在开玩笑,可是心里啪叽凉了下来,眼泪唰的掉,根本止不住。

同行的伙伴,仿佛心照不宣,不敢过度安慰,不敢说话。

整个餐厅的人目光都聚集在了我身上,整张泪流满面的脸,脚下好像都飘了却还在往门外走。

而那个点已经没有回家的班车了,我就坐在学校操场哭了很久,又躺在宿舍床上哭到半夜,一直到睡着。第二天五点,冬季的早晨来的太晚,我就拿着手电筒出了学校的大门,等第一班公交车,眼睛就没停过,真的是看什么都想哭。

这是第一次,最重要的人,生离死别,真的很痛。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却不敢哭了,怕她们会比我更难过。

这次,他没有柱着拐棍站在大门口的杨树边,对我说一句:“回来了”。

我们的最后一面,就那么仓促的一眼,这一生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写着写着就觉得眼睛酸,可我感冒了啊,姥爷不会出现去给我倒水,去拿感冒药,所以我不能哭,鼻涕会沾湿枕头。

很久之后,姥姥说,你姥爷活着的时候,一到周末就会问你有没有打电话回来。

瞬间,泪目。

你要知道,他有孙子孙女,可他惦记的有我,一个被收养的外孙女。

2017年5月7日,从学校最后一次走出来,心里竟然没有当初预料的那股轻松,而是一种沉闷的,不敢放松的紧张感。

以为会像脱了疆的野马,追求四海和天涯,可是回头看了一眼,竟然是不舍和感慨。

人生有多少个十五六年,这样算来,我1/5的时光都栽在了学校,这一别,可能也就是下辈子了。

“你们以后要想过的好,一定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别怕跌倒,别怕苦难,就这样吧,同学们,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

班群里,指导员的最后一次叮嘱。原来,这不是解脱,是牵绊。

我回想我第一次上一年级的时候,死活不肯进去,整个教室就我一个哭的屎都快拉出来了,旁边一个小姐姐跟我说,你不要哭,你看我都不哭。

当时,她越安慰我,我哭的越厉害。

时间还真是神奇,一晃一二十年就过去了,能留在脑海里的都是最欣慰和放不下的事。

可我不能乘着时光机去到小时候,拍拍窄小的肩膀,告诉她,一定要温良贤淑,勤书苦练,长大后,起码可以不用迷茫到抑郁。

就像小的时候,树下的叶子突然落下来砸到了肩膀,都要顺着阳光的缝隙抬头张望很久。后来,骑着电动车穿梭在上班的人潮,一朵槐花正中左肩,然而却没有心情去观摩,而是顺手快速的拨了下去,好像慢慢的对这个世界也是。

我喜欢写很多心里想说的话,然后凑成文章,有些看的人感同身受,有些说我年纪尚轻,说话过于幼稚。

其实,我有想过,我这个年纪回不到十岁,到不了四十岁。找不到十岁想见的人,穿不了十五岁喜欢的衣服,到不了四十岁看破红尘,依旧高傲生活的勇气。所以我在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在看我,一个执念就彻夜不眠,深陷其中。

十一点下班路上遇见摊贩卖的狗,一瞬间他在风中发抖的小身体,忍不住让我多看了两眼,刚好绿灯,又急冲冲的赶往回家的路,只是心酸,那也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啊。

我突然想到,如果我抓不住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刻,那我的人生和这个失去自由的狗有什么区别?!

失去的每一分,都是用生命换不来的光阴啊!而我每一段错过的路和想念的人,都是抓不住的过往,一松手就散了,远了。

而在这恒古不变的流逝里,真是对不起,没能好好珍惜的上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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