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图片来源于网络
前一阵在深夜里与父母谈话,我突然说:“如果选择了自己结束生命的这条路,你们也要想得明白,因为在我,那将是一个更幸福的归宿。”
母亲听了这话,眼泪迸了出来,她不敢说一句刺激我的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喃喃的说:“你再试试,再试试活下去,不是不给你选择,可是请求你再试一次。”
父亲便不同了,他坐在黯淡的灯光下,语气几乎已经失去了控制,他说:“你讲这样无情的话,便是叫爸爸生活在地狱里,因为你今天既然已经说了出来,使我,这个做父亲的人,日日要活在恐惧里,不晓得那一天,我会突然失去我的女儿。如果你敢做出这样毁灭自己的生命的事情,那么你便是我的仇人,我不但今生要与你为仇,我世世代代都要与你为仇,因为是——你,杀死了我最最心爱的女儿——。”
——三毛《不死鸟》
每当我坚持做一件事,用一个个累加的夜晚和无数顿忘记的饭食,却只换来几句讥讽、几句嘲笑和一大堆不理解的时候,我就会看看三毛女士的《不死鸟》,然后告诉自己,在这个浩瀚的人间里,当我还有温暖的被窝可以掩埋身上丑陋的伤口,而多少人却正面临着饥饿寒冷,面临着无家可归,面临着同自己最爱的人生离死别。
世界上比你痛苦,比你惨烈,比你心碎的人远远要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那么巨大的赤裸裸的黑暗。
你又有什么资格抱怨你那渺小似尘埃的不如意。
当三毛失去她一生挚爱荷西时,她首先想到了死。但是接下来她又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她在文章里说,她的一生有最重要的三个人,父亲,母亲还有荷西。这三个人,无论是任何一人还留于世界上,她都是万万没有道理,也不愿意抛弃他们先行一步的。
1
今年夏天之前,我报社的朋友曾让我炒股。被我以不想天天盯着电脑屏幕浪费时间委婉拒绝了。
他说,你傻啊,现在炒股根本不用眼睛盯着,你把钱放进去后,坐等收钱就可以了。
好吧,我承认是我不懂股票,要是真有坐等老天掉钱的职业,带上两把刀我也是要去争一个立足之地的。我只是不想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永远无法捉摸的未知中。
等到我夏天回家,去报社找他一起吃午饭的时候。
我发现让我再等五分钟的他原来是守在电脑前,双眸无神,表情呆滞,我已经说不出来是期待多一些,还是失落更多一些了。
饭桌上,我问他亏了多少。
之前赚的全赔了。他无奈着摇摇头。
你不是说,炒股根本不用盯着看吗?
呵呵,此一时彼一时,赚钱总是有风险的。他强挤出一丝欢笑。
你趁现在出来还来得及。
他笑笑,说你是门外汉你还不信,现在我要满仓,漂亮地打一个翻身战。
说完他当着我的面,又从他姐姐那里借了10万块。
2
第二天我就从手机新闻客户端上看到了股票再一次大跌的消息。
等到夏天过完,我再联系他时。
他说自己已经无可救药了。
写稿子的时候,看着标题怎么也想不出内容,然后他就身不由己地关掉文档,打开网页,又开始盯着股票发呆。
他说自己犹如步入一个泥潭,本来只有一只脚粘了些污泥,可是明明前面就是陆地,不远处就是清澈见底的小溪,他为了清洗一只脚的烂泥,把另一只脚也跨进了泥潭,以为能够跨过去。谁能知道这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坑。谁能知道,越挣扎陷的越深的故事会切切实实在自己身上上演。
他白天无精打采,晚上魂不守舍,连亲姐偶尔约他出去吃饭他都以各种理由推脱拒绝。
每天都活在担惊受怕中。
他跟我说,苏小啊,我真怕有一天我会撑不下去啊,你看我一下子什么都没了,一下子就变的一无所有了。
我说,你别这么想。你有可爱的儿子,你有温柔的老婆,你还有你的家人和朋友。你少的只不过是几沓你认为无所不能的人民币,但是如果你能回过头看看站在身边关心你的这些人,这些依然把你当成骄傲的爸爸,优秀的儿子,体贴的老公和真心的朋友的人。看看他们的期待,你会发现,你并没有失去什么。
出来吧,我跟他说,与其用绝望等待奇迹,不如多留点时间给自己身边的人。如果你一不小心连他们都找不到了,只怕咸鱼是再也翻不回身了。
3
我曾深深佩服过我的一个初中同学。
他花了10年时间去喜欢一个隔壁班的女生。
我问他为什么喜欢她。
他说,也没什么,最初是几个小伙伴打赌,说那个女生如何如何好,是多少人小学时的梦中情人。然后又个小伙伴就挑衅他说,你这么牛逼,有本事就去追她啊。
他说好啊。
于是就开始了他的坎坷求爱过程。
不写情书,不去搭讪,只是默默开始注意起了隔壁班的她,以路人甲的身份加了企鹅账号,看她写的日志,看她更新的相册。
突然又一天他告诉原先的小伙伴们说,他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什么?小伙伴似乎已经忘了当初的戏谑。
我已经知道她正是我喜欢的人。
他在别人的怂恿下写了第一封情书。
怎么落笔还是别人教的。
据说把那女的气哭了。
4
他在初二下学期的时候痛改前非,立志要与学霸的她考同一所高中。
他说,他已经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先把成绩拉回去,要是高中就不在一个学校了,那还谈什么爱。
居然成功了。
他以比我高四分的优异成绩进入了市第一重点高中。
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
现在想想,有一个美好的信念支撑着,不抛弃,不放弃,运气好的话确实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后来女的终于被他的诚意打动了。开始和她交往。
他跟我说高中那段时间是自己最幸福的时光了。
至少当时是这样想的,他思考了一下又补充一句。
5
他们是在大学毕业后分手的。
原因至今我也无从得知,他当时只是给我打电话诉苦,告诉我说他正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城市那么大,商铺那么多,他却不知道该去哪里,去干什么。
我说,回自己的学校吧,回到烧着暖气的寝室睡一觉吧。北方城市冬天外面冷。
那次他在外面徘徊了一天一夜,而与此同时,另一个女生却盯着手机屏幕给他发了无数微信,打了无数电话,彻夜未眠。这个打电话的女生就是他现在的老婆。
酒席上,他跟我说那天的事,他跟我说:
当时真的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莫名其妙地被砍断了一段苦心经营十年的感情,莫名其妙地没有了让自己变得更美好的理由,感觉我做的一切事情,所有的付出全都白费了。
我为她放弃了梦想,放弃了爱好。我用心开始学吉他,用心听她喜欢的音乐,用心看她喜欢的小说,用心品尝她喜欢的美食,即使不合口味也告诉自己一万遍这很好吃。我活成了她。突然没了她,感觉自己生命像是被抽离了一部分,感觉自己的人生一下子被偷走了十年,一想到这些,便再也提不起精神,提不起干劲了啊。
我很惶恐他居然敢当着自己老婆的面评论自己前女友。
只见他右手突然环住现在的老婆,左手举起酒杯告诉我说。
诺,就是这个女人,在我人生最低落,最无助,最沮丧的时候,她跑过来告诉我。
你那十年没有白活。
恰恰是那十年,让你长成了我喜欢的样子。
6
当你用尽力气去学习去做题,期末考试还是不满意。
当你苦思冥想终于做好了设计方案,老板一句话就把它否了。
当你挖空心思终于写好了文字稿件,主编觉得那就是一坨屎。
你要知道,这些都不算什么。
而当你指望着公司的年终奖和月底工资等着回家好好过年,公司倒闭了。
当你在工地上干了一年的苦力等着拿血汗钱去孝敬父母和照顾老婆孩子,包工头卷款逃了。
当你原本幸福美满,健康快乐的家庭,因为某场无法想象,无从预料的巨大变故钱财没了,甚至是至亲至爱的人突然就阴阳相隔。
你从失落到绝望,你从不满到憎恨,你从抑郁到厌世。你觉得这个世界夺去了你的希望,击碎了你的未来,打败了你的人生。你觉得这个操蛋的世界让你欲哭无泪,无所眷恋。
你终于觉得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
如果你这时候愿意不再盯着你眼前那巨大邪恶的无尽深渊,而是回过头,看看那些含着泪水,不愿让你堕入黑暗的人,你会听见他们的呐喊。
你从他们内心熊熊燃烧的火光中发现。
原来那里,还有如此多的期待,信任和依赖。
原来自己还有这么多的希望。
留在别人的心中。
我又一次明白了,我的生命在爱我的人心中是那么的重要,我的念头,使得经过了那么多沧桑和人生的父母几乎崩溃,在女儿面前,他们是不肯设防的让我一次又一次的刺伤,而我,好似只有在丈夫面前才会那个样子。
——三毛《不死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