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过后,正是晚熟桃子大量上市的时节。清晨的早市,粉白艳红、青绿透红的各色晚熟毛桃让人垂涎欲滴,爱不释手。我各种桃子分别只挑了几个,合起来就一大袋子了。
回到家,清洗干净,就半躺在沙发上,开始享用美味。桃子果香扑鼻、甘甜多汁、清脆爽口,品尝美味的同时,想起了小时候在农村偷桃的经历来。
那是70年代后期,农村还没有实行生产承包责任制,农民依然参加是集体劳动,年底进行决算分红。由于吃大锅饭,劳动积极性差,生产效率低下,吃饱肚子都成问题,更别说什么副食水果了。所以,那时候的我们,成长过程中,记忆最深的感觉就是馋和饿。从春天到冬天,田野里什么野果根茎能吃,都摸得门清,整天就操心着能从什么地方弄点吃的。我们村子小,土地面积有限,所以生产队仅有的土地,都种了庄稼。不像周边别的村,都有果园什么的。暑假期间,我们一群小孩就在田野四处游荡,也顺便打探哪个村果园里有能吃的果子。
我们村的东边三里路之外,有外村一个桃园。桃园外围,栽了一圈可以做农具把的高大直溜的白蜡木,不穿过白蜡林,是看不见里面果园的。我们经常钻树林玩耍,早都知道白蜡林里面的秘密了。
一天中午,太阳晒得地都发烫,没有一丝风,知了在树上狂躁地叫着,让人心烦意乱。我光膀子,穿个短裤,躺在铺了一个帆布长口袋的屋檐下,忍受着酷热的煎熬,没有一点睡意。堂哥过来找我说小强他们几个要去东边偷桃,问我去不去。我一骨碌爬起来,套上小背心,就和堂哥溜出门找小强他们几个。在村子东头汇合后,小强吩咐大家进树林后就不许说话,免得吵醒看果园的老头。把他兜里的半个黑馒头给了堂哥,让堂哥早早扔给那条不太叫,拴着的黄狗。如果被看桃人发现,就自己往西边村子方向跑。小强的弟弟只有四五岁,非要跟着我们一起去,小强连吓唬再训斥,就是哭闹着不回去,没办法,我们前面快跑,想着他追不上就回家了,没想到他也使劲跑,甩也甩不掉。没办法,小强也不管他了,就让他远远跟着。
钻进那片白蜡林,热气笼罩在林子上空,让人透不过气来。好在白蜡很直,一人多高以下很少有枝桠伸出,顺着树行,很快就来到桃园。看桃人的房子,隐藏在一棵大桃树后,房子旁边的狗窝里,大黄狗吐着舌头,懒洋洋地趴在地上睡觉。在黄狗还未清醒,汪了一声的时候,堂哥已经轻快地冲到它跟前,把那块黑馒头扔给了它,黄狗立即低头啃起了馒头。桃树都是从半米高的地方向外伸出许多枝干,虽说树很高大,但能轻易就爬上去。小强一挥手,我们迅速找合适的树爬上去。七八个毛孩子,眨眼就隐藏在桃树茂密的绿叶中,几乎谁也看不到谁。桃子不大,桃尖刚刚红,红是鲜红,绿是青绿,看着都能掐出水来。我摘了一个,在背心上胡乱擦了一下,就塞到嘴里,咔嚓啃下来一大块。一嚼,汁水顺嘴角都流下来了。那种甜美,太难忘了,尤其是在那样炎热的季节里。害怕看桃人发现,紧张的心通通乱跳。胡乱啃完那个桃子,连忙把背心掖到短裤的松紧腰里,左右开弓,挑顺眼的拽下来塞到背心里。
就在我们紧张摘桃时,小强弟弟也钻进来了。那家伙直接晃荡到狗窝那里,惹得黄狗叫了起来,看到黄狗叫了,他竟然跑到看桃人门口,大喊: 有娃偷桃喽!吓得我们几乎是从树上滚下来,双手托着背心前面,使出吃奶劲往林子西边飞奔。那背心里的桃子,就贴着肚皮,随着我们的奔跑,上下起伏着,翻滚着。不敢往后看,拼命往前跑,只听见大黄狗在后面汪汪的叫着。蹿出白蜡林,来到回我们村子的路上,才顾得上回头看,好在没有追赶的看桃老头,也没有大黄狗。这才靠在路旁的树上大口大口喘气,用手抹满头满脸的汗。四下观望,除了小强和他弟弟,都跑回来了。就在我们担心他俩是不是被抓住了时,小强背着他弟弟也跑出来了。堂哥接过小强弟弟,小强弯下腰,双手扶着大腿喘了口气,就招呼大家赶快走。
到了我们村口,后面也没看见有人来追,我们才坐在村口的大槐树下歇着。原来,小强弟弟大喊之后,小强跳下树,冲到看桃人房门口时,看桃人大喊:“狗怂谁?”小强从门口拽了几根葡萄藤,三下两下从外面把门环穿起来绑住,背起他弟就跑。他说听见看桃人一边晃荡门,一边大骂王八崽子。他只管背着他弟跑,没有手护着,桃子从裤腿都掉出去了。我们都很佩服小强的脑子门道稠。堂哥弹了他弟一个脑门,把那小子给惹哭了,连忙拿一个桃子擦擦给他吃,立即就破涕为笑了。这时,我们才感觉身上脸上火辣辣的烧,刺痒难耐,越挠越痒,越痒越挠。没一会儿,个个都成红脸关公了一样了。你想,满身的桃毛啊!
合起来也没偷多少的桃子,在村口就瓜分完了,各自赶快溜回家。我打水凑合洗洗换了衣服,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又躺在屋檐下台阶上的帆布口袋上,在回味中睡着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农贸市场,各大超市水果蔬菜琳琅满目,各种小吃花样繁多。人们早已不担心没啥吃,而是发愁不知道吃啥。偷桃子的记忆却一直清晰的印在脑中,我还经常问自己:那时候,偷桃,算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