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有事?”
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里,一个披散着墨发的身着月白色齐胸襦裙的少女坐在帘幕后面,她半靠在贵妇椅上,看不清面容,只觉是一刚刚及笄不久的姑娘,而她如今,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盏金丝莲花灯,眼光微微瞥了一眼帘外,轻轻开口。
而在帘幕的另一边,是一个衣着朴素,可是容颜却十分美艳的女子,只是如今她面呈颓色,腹部微微隆起,除此之外,格外瘦弱,衣服其他地方沾有泥尘,肩头衣服也湿润了,衣服其他地方也有被树枝划破,看着像是一路逃亡而来。
“我,我没有事,只想求一避风遮雨之地,好生歇息。”
“自然可以,待雨停后,姑娘再离开吧,若无其他事,小女子先离开一步。”
少女起身,赤脚踩在地上,脚腕上坠着一双金色铃铛,每一步都能带动一阵清脆的“铃铃”声,格外悦耳,可是落入那女子的耳里,却如同催命符一样。
“姑娘,可否让我,倾诉一番。”
这时,坐着的女子匆忙站了起来,希翼的看着即将走到贵妇椅后的屏风旁的少女,她总感觉,若是不叫停她,恐怕,自己便再也没有可以能说话的对象了。
“自然,姑娘可会下棋?”
少女眼神一亮,回头,透过帘幕看着女子,嘴角带笑,一副了然于心的情况,女子有些不明所以,可还是点点头。
“我会一些。”
“那好,不若博弈一盘,边下边聊?”
少女轻轻一抬手,只见旁边突然出现了一套桌椅,桌子上已摆好棋盘棋子,桌子正中间上方降下一道透明纱屏,看不清纱屏从哪里,在往上看,只是一片黑暗。女子有些惊讶,可是想到这里是那里,便按下了内心的讶异。
“姑娘请。”
少女没有给女子拒绝的余地,抬手示意女子先走,女子也没说什么,直接走了过去。待女子坐下时,已发现少女已经坐在她对面,纱屏刚好遮住少女脖颈以上的面容,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透不过那透明纱屏看清少女的样子。
“你身怀有孕,不宜喝茶,我叫人备了姜汤,里面加了几味安胎良药,也暖暖身体,姑娘请。”
这时,女子面前桌子上多了一碗汤药,女子有些感激的看着少女,低头喝着,少女也不着急,慢慢摸着怀里突然出现的一只白色兔子。
女子喝完,然后发现碗里又添了回来,女子也没说什么,只是放下,看着少女,少女没什么反应,执起一枚黑子,落子于棋盘上,也露出了细腻修长的手指和光滑白嫩的手腕,女子见惯了美女,如今就算没看到少女的容颜,也知道她肯定是一个美人。
“我叫卿兰,这是他给我的名字,我从前是京城楼里的一个清倌,擅于琵琶,以前,也叫琵琶,也算京中比较有名气的角色了,只是,我一直都知道,戏子无情,妓子无义,世人都是这么评价我们这一行的,所以我一直恪守本分,从不接客。只想往后能给自己赎身,好离开这里。”
卿兰落下一棋,想起了往事,这棋也下的有些心不在焉的,不过少女没有在意,继续落下一子,安静听着,手上继续摸着兔子。
“后来,有一次,我去给花魁伴奏,遇到了他……”
“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家的长子,正一品官员之子,虽是庶子,可也是唯一的子嗣,自己也争气,如今已是正四品下品明威将军,前程似锦。”
少女落下一子,靠着椅背,腿也收了起来,藏在了白裙里,少女一下一下的摸着兔子,透过透明纱屏看着卿兰,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我不知道,我当时坐在角落,除了弹奏之外什么都没做,可是他看着我,一直看着我,没有和其他人一样,一直盯着花魁……再之后,他一直来找我,我避而不见,可最后,还是喜欢上了他。”
卿兰一边落子,一边开口说着,陷入了记忆里,棋子也都随意的落下。
“因为他把家传玉佩给你了吗?”
少女一抬手,一个棋子落下,如何从卿兰怀里飞出了一个半圆形的玉佩,飞到了少女的手里,少女端详了一会儿,也没觉得多好,再一挥手,玉佩就回到了卿兰的手里。
“不,不是,我是真的喜欢他,他来找我,无论什么时候,眼里只有我,他不会去和其他人有交集,而且我一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我一直都在避着他,可是,他,他一直找我,还给我赎了身,之后…我就有了他的孩子。”
少女也不怕卿兰骗她,能进这里的人,都不是能骗她的人,除非那人比他厉害,可是,现如今比她厉害的人也没多少了吧。
她现在只觉得好笑,从前她也不是没见过这种痴男怨女,明明知道是火坑还要跳进去,可是,这么傻气的,她倒是第一次见。
卿兰没有再落子,而是拿着玉佩,紧紧握着,眼泪落下,滴在了玉佩上,少女看着这盘棋,摇了摇头,有些失望,她和许多人下过棋,可惜的是没有一个人陪她下到了最后,倒让她手痒得很,可是又没有办法。
“可惜呀,他们家,不会让你嫁进去的。毕竟,你是一个妓子呀。”
少女声音清冷,比之一开始还算活泼的声音,现在更有些飘渺孤寂的感觉。卿兰好似感觉不到,低头抚摸着肚子,脸色有些不好。
“我知道…可我们约好,待他从战场归来,便会娶我,带我离开。”
“可他不会,因为,他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你,你说什么?”
卿兰一下子站了起来,不敢相信的看着少女,少女悠悠一挥手,把棋盘棋子都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封信,卿兰一看,立马拿起来了读着,只是,渐渐地,她越发的绝望。
“这是他从战场寄回来的信,可惜呀,被他们家嫡母拦截了下来,你不知道也是正常,毕竟,他的死,就是他嫡母害的。”
少女看着卿兰的神色,一下子就苍白了,惨白的脸色,瞪大的眼眸里一片死灰色,眼泪止不住的着,身体晃了晃,跌坐了下来,还是少女赶紧让一个垫子出现在卿兰身下,才没有坐在冰冷的地上。
她知道这女人如今伤心得很,可是,那不妨碍她说出那些话,毕竟,她是无心之人,又岂会体会到那种感情。
“为…为什么…他战无不胜,不该这样的…为什么……”
“因为,他嫡母找回了之前失踪了的小儿子,自然要为了自己的孩子把这个才华横溢的庶子除了,而你怀了那人的遗腹子,又手握着他家的玉佩,自然也得死。”
少女看着卿兰,挥了挥手,卿兰便被一股无形的手驱使着抬头,少女看了好一会儿,笑了出来。
“哈哈哈……当初就是这幅容貌,让那男子倾心多年,如今再见到一个仿品,他自然是爱你爱的深沉。”
“你,你的意思是,我是笑话了……”
卿兰皱眉,心里只剩绝望,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肚子,很难受,不过,她方才喝下了少女给的药汤,不会有事。少女笑了笑,继续摸着怀里的兔子,意味不明。
不知过了许久,外面雨势渐渐停了,少女换了个姿势躺着,淡淡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女子,无喜无悲。
“雨快停了,姑娘可要离开?不过我劝姑娘还是不要了,山里可有人比这雨还可怕呢。”
少女说完,只见卿兰站了起来,对少女磕了个头,起身,朝外走。
“姑娘若是想留下,也不是不行,待在这,伺候我个百八十年,也就可以离开了。“
就在卿兰走到门口的时候,少女幽幽开口,把兔子放在地上,卿兰回头,对少女一笑,笑得很灿烂,却也透着绝望。
“棋语仙子,谢谢你,可是,我活不下去了。”
门关上了,那一晚,在山上等候多时的人已经有了收获,毕竟,他们在坟墓堆里埋伏了很久才等到了这人。
“真是奇怪,为什么这女人要在坟墓堆里喃喃自语。”
“谁知道呀,失心疯了吧,还下着雨呢,走啦走啦,待在这里晦气的很!”
那一伙人离开了,只是他们没注意,本该躺在地上因刀刺死的女子却随风消逝了。
“哎~痴女痴女……”
这时,少女躺在椅子上,一手把玩着一团金色的花火,笑了许久,打了个响指,空中出现了一个透明的琉璃罐子,挥了挥手,那金色的花火就飞进了罐子中,那琉璃罐子里,已经有了好几团花火了。
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的兔子身上。
“本来找个人替你来着,可惜呀,人家不要,那就委屈你再待上个几年吧。”
“………”
“我冷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心的。”
“………”
“我留了,她不要而已,更何况,看在她送了花火回来,我送了她一程好不好,至少,转世之后,她会好好的,至于这个小家伙……交给你了。”
少女的目光落在了椅子上,那里躺着一个手掌大的,泛着微弱的淡蓝光的小婴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