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炼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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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末和李莹架着电脑桌准备吃饭的时候,李莹接到了“前前”的电话。

每天下午6点15分,张末会准时出现在公司附近的小型菜市场。这个时间点菜市场早就不比清晨的热闹喧嚣,只剩下寥寥无几的顾客和提不起精神的摊贩,他们大多想要卖完手上的菜以便能提前回家,却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招呼着。张末总是出现在固定的摊位面前,不是那家人有多和善菜有多新鲜,只是这样可以节省下不少时间。

买完菜,张末会立马逃离这个地方。沉闷的空气,散发着各种菜类腐烂的气息,尤其是经过肉类摊位的时需要屏住呼吸快速通过,那种气味会直勾勾地钻进你的胃里,拼命搅动着,多待一秒就会要吐出来。张末对此厌恶至极,在她心里菜场就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场。

接着她需要走半个小时的路程回到住的地方,那是与大学好友李莹合租的一个住处。一房一卫还有一个仅限于一个人空间的小厨房。在这个不足20平方米的房间里,两张床就已占却了大半江山,一些杂物被她们堆放在墙角,整个房间被塞得满满当当,多一个人都会转不开身。

通常是张末做饭,李莹上班的地方颇远。如果时间把握得刚好,饭菜刚熟李莹恰好踏进房门。简单的两样菜,摆上电脑桌,然后李莹的手机响了。电话铃声响起时,两人都有些错愕。除了每周家里会来电话,其余时间很少会响起电话铃声,大多数时候她俩像是被遗弃在这里的孩子,无亲无故倒有点相依为命的感觉。

张末是通过李莹的语气判断出是李莹“前前”来的电话。她们同寝室四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所以等李莹挂了电话,张末简洁利落地说道:“前前”。

李莹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开始吃饭。这副表情落在张末眼里让张末笑出了声,笑嘻嘻地说道:“要我说,你们两个人重新开始吧,你们多适合啊,你放不下他,他放不下你的。”见李莹没有搭理她,张末继续开口道:“他这次打电话来是为了什么,有没有提跟你重新开始?”

“不可能,我和他没有可能,就像你跟李贤没有可能一样。”话窜进张末的耳朵里,令她的心咯噔了一下,于是拿起桌上的碗扒了几口饭将剩下的话堵进了胸口,郁结成一块石头,压迫在她心口位置,呼吸透出薄凉的风。

晚饭之后,两人窝在床上用一台笔记本看着电影。每天都是这样的重复过程,常常让张末产生一种惊恐感,如果她依旧在一条普通却平坦的人生之路上按照固有的轨迹匀速前行,那么之后的人生景象恐怕也是这副模样了,现在是和李莹,以后便是和某个男人。有时候做完饭闻到手上的蒜味和身上的油味,张末觉得自己已经是人到中年的老大妈,一幅碌碌无为又尖酸刻薄的样子。

这时李莹的手机再度响起,张末推测到应该还是“前前”,因为刚刚李莹在电话里说,要吃饭了,便挂断了电话。果不其然,看着屏幕闪动的电话号码,张末不怀好意地会心一笑。接着起身打算去洗澡,省得打扰他们。李莹看出张末的心思,怒瞪了一眼才接起电话。

锁上卫生间的门,张末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是羡慕李莹的,至少她和“前前”还有看得见的希望,而张末什么都没有。她站在喷头前淋了很久才关了水龙头,等她出来时,李莹的电话仍未挂断。张末的心沉了沉,转身进了厕所,将水开到最大,洗起衣服来。


距离上次电话几天之后,李莹才向张末道出了实情。原来是“前前”当兵休假想要过来见她,张末表现得很兴奋,赶紧追问着是什么时候。

李莹说,半个月之后的样子吧。张末竭力地忽视着自己心里泛起的些许落寞和委屈,保持着八卦的口吻继续说道:“看样子,你们要破镜重圆了。”说完还夸张地大笑起来。

李莹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张末见她这副模样,问道怎么了。李莹说,我拒绝了,没有让他过来。

为什么。张末难以置信,几乎是吼出来的。

李莹白了她一眼,说道,如果说李贤要来见你,你是不是就屁颠屁颠地迎上去了?

语音刚落张末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被戳中软肋,她能够感觉到所有的血液蹭地一下冲上了脑门。张末瞪着李莹,半响说不出话来。

血液重新恢复正常之后,张末才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有些嗡嗡作响,于是拿上睡衣踏进了卫生间。将淋浴喷头打开后,张末才感觉到好受了一些。上次因为这些事争吵是在2个月以前。那天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李莹收到了来自“前前”的短信。随后短信铃声不停地响起,吵得张末有些烦躁,“李莹,其实你对前前还有幻想不是吗?不然你也不会撑着眼皮,掐着自己不让自己睡着了吧”。被张末看出了心思,李莹有些悻悻然,嘴上不承认地说:“没有,他说看我手机被偷了还用着一个旧手机,想要送我一个新的,问我要地址,但是我拒绝了。”

这样说完让张末来了兴趣“是吗,他在部队里没想到对你还挺关注的啊。”

“关注什么啊,没意思”。说完李莹瞥了瞥嘴放下了手机,看来已经结束,重新窝回被子里,感受着被子带来的暖意。可张末并不打算放弃,继续说道:“诶,明明心里就很想,干嘛不承认,你也说了,他是最了解你的人。”

“哪有,那你说,你和李贤呢?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命门,谁也碰不得。李贤就是张末心里的命门,于是两人开始互相攻击。张末骂她还牵挂着前前,不肯放手,有意思吗。李莹说张末不一样对某人还心存希望,有什么资格去说她。说到最后,一些话像刹不住车一般从口中流泻而出,那些难听的话狠狠地扇在对方的脸上,两人无瑕顾及自己的伤口,只想更胜一筹,好似赢了这场嘴巴仗,就能显示出自己面对她们口中“爱情”的时候,并没有那么不坦荡。到最后,两人精疲力尽,却又觉得好笑。

最后两人觉得不解气,出门买了啤酒和烤串。自从那次之后,她俩多了一些默契。朋友才是最危险的人,懂得一针见血,直戳你心里最软弱的那一块。其实朋友之间应该都存在着某种的默契,知道什么时候适合继续聊下去,什么时候不适合。好朋友之间的相处,便是如此,不会令对方尴尬,又懂得适当的时机聊些知心话。

当然这样的默契也是经历过大吵大闹,争执脸红之后才产生的。或许朋友间的相处也有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韵味。没想到今天重蹈覆辙了,张末再一次地深深叹了一口气,暗自下定决心,以后一定会管住自己的嘴,绝不会再提起这个人,就算是李莹主动提起,自己也不会再去好奇地追问。

本来就不好奇,只是生活太无聊了而已。张末暗自嘟囔着。

张末从卫生间出来后看见李莹正在拨弄着手机,瞬间她的胸口猛然地堆积了一团怒火,无从宣泄。明明就想和“前前”在一起,矫情个什么啊,张末想。等张末窝进被子里,李莹才放下手机。张末想着如果李莹开口跟她说话,她一定会询问她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是李莹只是转身拿出了睡衣,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走进了卫生间。

李莹的态度让张末忽然疑心了起来,难道是自己太敏感了吗?她们刚刚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吗?可是如果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她们之间不该如此沉默。张末随后想那么好吧,随便你好了。于是拿出手机点开联系人一栏,看着李贤的名字久久地没有动作。脑海中千回百转之后,编辑好了一条短信:你在干嘛呢?

即使只是这短短的五个字,张末却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最终也没能点击发送。有什么资格联系他呢?为什么不是他主动联系我呢?忘记他吧,为什么要折磨自己?这些声音如同唐僧的紧箍咒紧紧地包裹着她,动弹不得,最后她只能跪地求饶,将手机扔向了远处。

眼不见心不烦。


第二天,张末一直忍到下班前也没有联系李莹。通常她们会在下班前通过微信的方式商量好晚上吃什么菜,可是今天眼看快要下班了,张末的微信依旧没有闪动。张末想如果下班前她还没有发来消息,那么就随便弄两道菜好了。不对,应该只做一道菜,让她自己做自己想吃的菜好了。正当张末陷在这种酸涩的情绪无法自拔时,李莹发来了消息。晚上加班,不用管我。

好吧,张末像是被强行放气的气球,干瘪瘪地没了生气。她想如果此时还有谁能缓解自己悲惨,那个人一定是李贤。只是想到李贤,张末感觉自己的悲惨又加重了几分。她将自己陷进椅子里,兀自发起呆来。她想起李莹跟她说过是如何和“前前”认识的。据李莹说,当初是李莹追的“前前”。高中时,李莹路过篮球场,那时的“前前”穿着23号球衣正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李莹不懂篮球,不知道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只是之后每每看到“23”这个数字时都会不可避免的想起他,那是一个烙印般的存在。

当时的她觉得在球场上的“前前”是散发着耀眼光芒的,使得她整个人昏昏沉沉。她的心开始无规律的跳动,像小时候荡着秋千一样,心悬在嗓子眼,快要飞起来了,却还想再快一点,再高一点。

等球赛结束李莹拿着一瓶水堵住了杨清。李莹记得,并且记得很清楚,当时“前前”微笑如同一抹暖阳,那是一种能够抵达内心最柔软地方的感动和浪漫。他对她说,是给我的吗?谢谢。而李莹固执的拦住他,一动不动。待“前前”转身准备离开时,她才启动了身体里的语音装置,“我是高一3班的李莹,我喜欢你,就在刚刚——呃……”

李莹讲述这段往事的时候仍然带有些许紧张与羞涩。张末问,那你们为什么分手了呢?李莹想了很久才说:“大约是不成熟吧,就像是两个斗气的小孩,你没有联系我,我便也不联系你,渐渐地就没了联系。”

想完这个张末深深地吐了一口气,随即又被自己这个样子给惊呆了。什么时候自己成了一个充满着悲观情绪的欧巴桑了?张末的心里又泛起了一丝羡慕和酸楚,她想即使最后李莹没有和“前前”继续在一起,这段往事也值得她回忆很久。毕竟年少的爱情总是单纯却又充满着遗憾,每每回想起来,都令人从心底衍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纠结着拧巴着很久也只能深深地吐出一口叹息,然后扯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又清冽的微笑。可是想起李贤,张末只想要骂自己“傻逼”,没有一丝值得留恋的美好,即使是这样,她依旧放不下那个叫李贤的人。

旁边的同事在她面前打了一个响指,张末才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收拾完东西之后,随他们一起走出了办公室。同事关心地问她怎么一副没精神的样子。张末给予了否认,只是说还好吧,可能是中午没有休息的原因。

到达菜场张末沉思了三秒之后离开了,去了一家快餐店点了一堆食物。她不顾周围人的眼光,一个人慢慢地吃着。她尽量让自己显得优雅又从容一些,就像上层社会里那些名媛一般,挺着端直地背用勺子将食物送进嘴里,小心翼翼地咀嚼,接着用卫生纸轻轻地擦拭一下嘴角。

眼前的食物被消灭大半之后她感受到胃发来的抗议,但依旧没有停止往嘴里送进食物的动作。她感觉到自己好似被开启某个按钮,除了这个她再也没有办法做其他动作,甚至连停下来也不行。或许她是感觉到周围人都像看一个怪物似的看她,是啊是啊,谁会一个人来这里吃饭,还点了一大堆东西,甚至还感觉自己是在吃法式大餐呢。不不,你以为大家跟你一样闲,闲得没事关注你?张末心底的声音此起彼伏,争执不休扰得让她头疼不已,她想要将头深埋在胳膊里或者躲在桌子下,让自己冷静一下,就像在读高中时一样。

高中时,每当她很难过时就会躲进课桌底下,将周围的声音通通屏蔽掉。老师的讲课声、同桌间窃窃私语声、心里那些恼人的争吵声在躲进桌子里的那一刻全部都能消失不见。可现在她没有办法躲进桌子里,也没有勇气卸下那一身的伪装,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表示出刚刚的她并不是矫情做作。

张末觉得自己要疯掉了,这种自我拉扯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于是头脑一热一鼓作气给李贤打去了电话。虽然当她拨通电话的那一刻仍然骂着自己傻逼。那个时候张末还不知道,和一个好久没有联系似乎想要联系都需要寻个理由才好的人联系,对于这样的人,不是已经失去了他,就是在失去的路上。

电话接通后,张末紧张得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太久没有听见这个声音,连眼泪都忍不住跑出来凑热闹。电话那头喂了好几声,张末才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在干嘛呢?

李贤说:“没有干什么呢,明天要去你的城市见客户,有时间出来见一面吗?”

“如果不是我跟你打电话,你是不是不准备跟我说这个?”张末轻声发问,她能感觉到自己丢了自尊,低到了尘埃,就像那束不知被谁丢弃在墙角的玫瑰,虽然还艳丽动人但落入张末的眼里只剩下满目凄凉的模样。

张末听见那边传来的轻笑声,暗自思忖是不是自己表现的太过于在意了一点,瞬间难堪了起来。而那边同样没有给她一个发泄的机会,李贤说完:现在有点忙,晚上给你短信之后便挂断了电话,连再见都没有说,同样也没有给张末开口说“再见”的机会。张末将手机放在耳边迟迟不肯放下,她不愿意承认李贤就这样挂断了她的电话,直到手麻木之后,她才不得不动用全身的力气将僵硬的胳膊放下,快步走出了快餐店。

张末之所以在快餐店耗费如此长的时候是因为不想那么早回去,她希望等李莹回去之后她再到家,这样她可以摆出一副开心的面貌同样假装没事发生一样走进卫生间。可是她失算了,等她将门打开,迎接她的只是一片黑暗。

她走进这片黑暗,以大字的形式将自己扔在床上,接着手机的短信音响起。张末赶紧从包里掏出手机,看见“李贤”两个字瞬间放下心来。这次他没有食言。

“在干嘛呢。”千篇一律的开场,好没意思。但张末还是耐心回复“什么都没干”。

“哦,我刚刚跟你说了,这次会去你那边”张末和他身处异地,这次来也只是因为工作原因。想过之后,张末有些郁闷,觉得生活就是一个大的泥坑,让所有人深陷其中,却又无法自拔。“是吧,你来又不是为了看我,跟我说个屁。”略带赌气地发送。

“我跟你说是因为免得你觉得我不在乎你。”手机响起,这句话跃然与眼前,张末终于愤怒了,她想起了李莹的那句话“如果说李贤要来见你,你是不是就屁颠屁颠地迎上去了”,当然此时张末的愤怒不是因为这句话,不是来自于李贤的态度也不是来自于自己难堪的情绪,仅仅只是来自于她的无能为力。在不在乎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最终,张末一个字一个空格地回复道:谢谢你看得起我,但是我不需要。

其实这也是撒娇的一种方式吧,如果真的不需要又怎么会动怒呢?又怎么会将情绪表现得这么清晰明了呢?

只是手机果不其然不会再响起。


张末和李莹关系恢复正常是在两天后。与李贤联系之后的那天张末早早地睡了,李莹回来时吵醒了她也只是闭着眼翻了个身。第二天张末一天都心神不宁,手机摆在眼前不停地按亮又关掉。她在等李贤的电话,她知道。与此同时她又极其厌恶着自己,想起那些过往,她甚至紧锁眉头弓下了身子。在办公室里不该如此,可是她只想让自己获得片刻的舒适。

人们往往会习惯呆在一种悲观的情绪里,在那里会让我们感到安心,在那里我们可以关掉身体一切的开关。不用听取、不用行动、不用对任何事物投入感情,将自己真正变成一个行尸走肉什么都可以什么也都无所谓的人。然后在那种情绪里面,我们获得了真正的安心,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也让人格外迷恋。至少张末是喜欢这种感觉的,里面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她觉得这样很好。

但那只能持续一会儿,没错,接下来她仍然要面对电话的始终沉默,微信在电脑右下角同样沉默。突然天色突然阴沉下来,大朵铅块般的乌云在天边翻滚着,云层深处,隐隐听到雷声轰隆。与此同时,她的微信终于不再沉默。

李莹问她是否带伞。张末说作为一个出门在外孤身独自闯荡的人,带伞是基础好吗。李莹说,好吧。张末等了几秒关闭了聊天窗口,瞟了一眼手机终于压迫在胸口的石头破碎成一小块,渐渐地消失不见。

嗯,就这样吧。张末想。

下班之后张末来到了菜场。在熟悉的摊位面前站立了好久也没有想好买什么菜,最后摊主笑着推荐了两样看起来还算新鲜的蔬菜,张末也没有反对,提着那两样菜回了家。

像往常一样,菜刚做好,张末便听见了开门声。她假装在厨房忙碌着,一会儿将饭菜端上电脑桌,一会儿清理着灶台,而往常她早已经坐在了凳子上,看着李莹准备这些。终于没有什么可忙的了,张末在李莹的对面坐下。李莹看了眼菜,问道,今天怎么会做这个,你可是从来不吃茄子的。张末感觉到这是李莹发出的“求和”信号,当然是建立在她们之前真的发生过冲突的情况下,可事实上,张末也没有弄懂她们之间真的出现了问题没有,另外张末实在是没有力气去回答她的问题,于是沉默着一口一口吃着白米饭。的确,今天买的两样菜都是张末不爱吃的。

李莹看着张末这个样子也没有多说什么,这时张末等了一天的铃声终于响起。看着屏幕上闪动的名字,张末感到更加无力,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她和李贤认识了10年,彼此纠缠折磨暧昧不清了7年。周围人早就认定他们是一对,只是张末明白,他们之间绝不仅仅只是一层纸的问题,也不仅仅只是赌气的问题。但归根结底的问题却依旧是谁都不肯先去捅破这层窗户纸,谁也不肯先开口泄露情感,同样也不肯故作姿态的大方祝福对方早日找到意中人,于是拖拖拉拉了这些年,始终在原地徘徊。

最终张末接通了电话,李贤的声音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世界里。李贤说,以为今天可以见见你,没有想到没这个可能了。

张末木讷地“哦”了一下,保持着沉默,但胸口慢慢积攒了某种力量,某种想要挣脱所有束缚的力量。李贤听见张末的声音,轻声发问:“生气了?”语气并没有多少愧疚之情。

张末说:“没有,有什么可生气的,你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不负责不主动不拒绝,哈哈。你说对吧。”张末说完余光瞟了李莹一眼,发现对方正诧异地看着自己,才回想起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只是那又怎样呢?

电话沉默了几秒钟后张末才听见李贤的叹息声,接着他说道:“不要这个样子,今天真不是故意的。”李贤突然变得正经让张末有些无所适从,她想要原谅他,可是这一次,张末觉得内心有巨大的委屈无处安放,她急于找到一个出口。

“是啊,这么多年来,你不是故意的事情又何止这一样呢?你说是吧,你连一个承诺都不想给。李贤,我真的觉得够了,我不想一边骂着傻逼一边跟你联系了。”

“张末,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我觉得你应该懂我对你的感情。好了,就这样吧,车要开了。”

“嗯,就这样了,我们不要再联系了。”张末咬牙切齿地说。她努力了很久以为自己终于快要登上山顶了,于是拼尽最后一点力气不顾一切地奔跑而去,以为那里有人等着她与她共睹夕阳亦或者在清晨时分等待日出,没有想到,最后那里等待她的人,只是想要推她下去,享受着看她的惊慌失措和无助惶恐。太可笑了,张末想。

挂断电话后,李莹一直小心翼翼观察着张末,张末熟视无睹,快速吃完饭后便关上手机睡了。等第二天到了公司,张末才打开手机,点开朋友圈。

前一天晚上,张末躺在床上时,发了一条朋友圈。客气一番之后,大家都应该回到自己的生活中。争吵一番之后,大家都应该明白,下一次不要再触动雷点。唏嘘一番之后,大家都会懂得,陪在自己身边的人,都会以不同的速度远离自己的生活。

抛开一些点赞的,一些说她矫情的,一些问她怎么了的,只有两个人的回复让张末的心里起了波澜。一条来自李贤:如果你说你要离开,我会说哦,然后想想曾经的美好,就足矣。一条来自李莹:那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东西,扔了便扔了吧,免得碍着眼,烦着心。

随后张末将李贤的回复截给了李莹看,同时问她:他是不是不懂得一句话,叶子的离开究竟是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好土,可是当时她只想到这个。

在等待李莹回复的同时,张末问自己失望吗?可能是因为失望了太多次,已经将张末变成了不再敢有过多期望的人,她只是微微地叹了下气。内心的无力感和空虚感让她有种失恋的错觉,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罢了,她想,总归这么多年了,就算失去一个普通朋友,她也会觉得难过的吧,更何况是他呢?接着张末看见了李莹的回复:也许是树自己也想要离开。这句话啪的一声狠狠地打在了张末的脸上,起到了醍醐灌顶般的作用。是啊,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一种可能性呢,其实李贤迟早会离开自己的。

于是她俩的关系因为李贤又回到了从前。或许说“从前”是不准确的,因为只要是发生过争吵,即便后来和好也不会“如初”,因为每当你想要再提起某些事情的时候,脑海中就会立马跳出你们为此争吵的画面,也许过了很多年后,你们将这件事情拿出来嘲笑,但那个时候也不再是“最初”。所以,即使张末和李莹又重新回到了之前的相处状态,但张末还是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不要提“前前”,虽然她很想知道,“前前”休假究竟会不会来看李莹,但她依旧忍着没问。



周五两人约着去外面吃,于是选择一家烧烤店。这家烧烤店每天都是人满为患,李莹和张末已经期待了好久。等张末到达目的地时,烧烤店的门口一如既往聚集了不少人,门口摆的凳子也已被神色各异的人占着了。她顺着人群的间隙挤了进去,拿到了排号,43,而刚刚服务员才从嘴里喊出了19。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尤其是一个人孤独等待的时候。她拿出手机,玩弄着,要么有人说手机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呢,可以成功掩饰尴尬。她进了自己的空间,查看着以前写的日志,大部分都是高中时写的,里面的内容大多都与李贤有关,那些或明喻或隐晦的心思现在看看不免觉得太过于矫情和恶心,可依旧抵挡不住那段时光伴随着回忆铺天盖地袭来。张末狠狠地抑制住内心的那些甘愿妥协的声音,用颤抖的手将那些日志通通删除干净,当她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整个人虽然感到难受但随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服务员报“43”号,张末赶紧冲到服务台前,将手上的纸片在服务员面前晃了晃,等她坐定,李莹的电话来了,告知具体位置之后,张末认真研究起菜单来。等着上菜间隙,隔壁两桌的喧嚣声一阵高过一阵,看打扮像是在附近上大学的学生,其中一个女生长得很漂亮,张末忍不住对李莹说:“诶,那个女生好漂亮啊。”李莹扭过头扫了一圈,说:“是那个穿蓝色衬衣梳丸子头的女生吗?的确很漂亮。”

张末忍不住又看了两眼继续说道:“我要是男生肯定会追她,很漂亮。”

“你要是男生你不追我,追其他女生?”李莹话音落了好久也没有令张末回过神来,她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只好无奈地撇了撇嘴,说道:“呵呵,幸好我不是男生,谢天谢地。”

李莹不满地“诶”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了,突然间在如此吵闹的环境下沉默下来,令张末感到有些尴尬和格格不入。旁边桌玩起了“真心话”的游戏,惊呼声一阵高过一阵令她想起了大学时光,也是离李贤最近的时光。又想起了这个人令张末浑身都别扭了起来,接着她对李莹说起了自己删除日志的事情,李莹只是说了一句早就该这样了好吗,将张末想要发的牢骚通通堵了回去。好吧,原来自己的那些情绪,终于他们连假装配合都不再愿意了。

张末想起自己删除的那些日志,那些因为他而伤心伤肺,把自己的所有心情用一种隐晦的手法表达,只是希望他能够看懂的日志,那些本来不想说的话,但是希望能够与他有话题,也不介意将它说出的话,那些明明不喜欢吃的东西,希望与他有共同爱好,而假装爱吃,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他认为你是,你也假装在自己是的那些日子,终于在自己手中结束掉了。

过了很久,烧烤才上来,她们开始沉浸美食里,正当张末对付鸡翅的时候,李莹说:“昨天‘前前’发信息问我七夕情人节打算怎么过。”张末正准备问她什么情况时脑海中闪现出之前自己在厕所中暗自下定决定的画面,于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是吗”。

李莹没有察觉张末语气中的冷淡,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张末,你说为什么有人那么轻易地就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人,而有的人却要在感情路上摸爬滚打很多年才能找到呢?”

张末放下手中的鸡翅,想了想认真地开口道:“如果摸爬滚打很多年能够找到也算是好的,就怕你已经碰的头破血流,突然遇见一个肯为你停留,并问你怎么样,疼吗,最后你心怀感动,对他死心塌地,最后才发现那个人是个骗子。”

“嗯,说不定还会是一个有家室的骗子。”

“啊,你说什么,不会吧,难道前前已经结婚?”

“哎,你说,为什么我们就是后者呢?”

“哎,可能是我们上辈子欠他们的吧。恋爱需要运气,而我们的运气又太差,从我从来没有中过“再来一瓶”就可以看出。”

李莹说:“我一直再想如果‘前前’真的开口求复合,我会和他在一起吗?我不知道。我想我一定会慌张,你之前说我是不甘心,说我是害怕有些事会再经历一遍。你跟我说有一句话说得好,世上没有迟到的缘分,只有不敢面对的爱人。可张末,我真的很害怕,现在我们没有在一起至少我对他是有一个美好幻想的,可是如果我们再一起之后,又分开,是不是连个美好的幻想都拥有不了了?所以他所有地试探都被我给退了回去,因为我还没有想好这些。”

“嗯,哎,其实无所谓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死不了就还有明天。”

“你和李贤真的没有联系过了吗,自从那次之后?”李莹最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哎,你知道吗,那天他跟我说,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我就觉得,够了,真的。我讨厌听到没办法这三个字,例如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你不听我的我也没办法,你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等等。将自己摆在一个委屈、尽职尽责而又无能为力的角色上,最好配上摊手的动作来立正自己何其无辜,实则就像在一旁看笑话的陌生人一般,好没意思。

如果说这个人真的对我人生造成了什么影响,那就是我也如同他一样,将‘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说得极其理直气壮,嗯,就这样。”当张末说出这段话,她明白自己真的决定放下了,终于可以理智地看待这段关系和没有感情色彩说起那个人,与其在心里放一个不可能认还总是让你难过的人,不如早点将这个人清点出去,说不定才能迎来新的人,不是吗?


最近几天张末和李莹忙着找房,因为现在住的地方面临着拆迁,房东通知月底前得搬走,而那时一个月已经过去了大半,星期六看了一天的房,找了一个跟之前格局差不多的,只是少了厨房,房租却要贵上200。张末想着好不容易从“李贤”的痛苦中走了出来,接着又要面临一种“流离失所”的痛苦中去,简直绝望得想要哭出来。尤其面对这么多行李的时候。

星期天,两人喊了一个面包车,楼上楼下以中途接力的方式倒腾了十几趟才将行李全部搬下楼,司机在一旁看着,偶尔搭把手帮个忙也已让她们感激不尽了。

到了新家,看着周围一片狼藉,不知从何处收拾起,张末坐在布满灰尘的床垫上眼泪划过脸庞砸向了地面。李莹察觉到,默默从杂乱的行李中翻出纸巾递给了她。张末不发一言接过纸巾,过了几秒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太苦逼了,我们简直是太苦逼了。怎么会混成这个样子,要男人没男人,要事业没事业,要钱没钱,要什么没什么的。”

“哭毛线啊,我都没哭,你哭毛线啊,再说你还有我啊,比起那些再异乡独自一人生活的人要好太多了吧。”

“你昨天哭了,你以为我不知道。”

两人贫嘴了一会才开始收拾,张末默默地搭着简易衣柜,李莹在旁边铺着床。两人用破旧床单将房子一分二,一边为床,一边用桌子搭了个简易灶台用来做饭。差不多收拾完全之后已经是10点了,洗完澡洗完衣服她们才发现,没有晾晒衣服的地方。只好将洗过的衣服晒在房间里,底下用盆接着,第二天一早拿出去晾晒。

夜里,张末听见床垫里传来“吱吱”的声音,并且可以感觉到有东西在床垫里来回串腾,张末吓了一跳,她想要喊醒李莹,可是喊醒她并没有什么用,除了会放大情绪以外。这样想过之后,张末定了定神,假装什么都没有一样,强迫自己睡着,只是仍然一夜未眠。

清晨李莹起来发现厕所有几粒“老鼠屎”一样的东西喊张末去看,张末想起昨晚的声音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于是对李莹说:“有老鼠,昨天晚上在床垫里面,我听见了它们的叫声,并且感受到它们在里面撕扯和奔跑。”

听完张末的描述,李莹呆在旁边愣愣地说不出话来,不知过了多久才微微开口问道:“真的吗?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是不是你感觉错了。”

“没有,我睡觉不用枕头,侧身睡时听得很清楚。”

李莹的脸因为惊恐和恶心而扭曲起来,张末也同样从心里想要吐出来,就像行走在菜场卖肉区域时一样。但她依旧保持的淡定,脑海中想着无数个解决办法,只是内心中俨然而生的委屈与不如意让她没有办法做任何一个决定,她想为什么自己那么倒霉,无非只是想过个平凡的小日子怎么就那么难呢?这些问题在你感到悲伤的时候就会跳出来,在一旁嘻嘻哈哈地看着你,看着你仓皇无助,看着你苦痛欲绝,看着你对自己全盘否定一遍一遍承认自己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他们喜欢看到这样的画面,而你也扮演得如此认真和真切。

虽然有老鼠,班还是要上的。等下班回来,张末打开门看见一只硕大的老鼠从面前跑进了衣柜里,那一刻她体会到了一种绝望的孤独。看着老鼠躲进了衣柜里,可是她只能傻傻地站在门口,束手无策,不知道应该打给谁,不知道谁可以帮她收拾这些烂摊子,不知道谁可以给她安慰,不知道谁能够让她一颗快要跳出来的心重新回到正确的位置,那一刻,张末真心觉得,自己之前所有对于人际关系的态度都是错的,原来活在一个自认为安全的世界里并没有那么好。

张末一直是一个对人际关系有些冷淡的人,她只愿意和一些她觉得值得信赖的人交朋友,大学毕业后,她也只是和同寝室的李莹交好,其他的在毕业之后便断了联系。留在一个城市的同学本就不多,加上张末之前一直觉得努力维系一些关系是没有必要和令人感到累赘的,可是现如今,她真的觉得孤独,如果有朋友,会觉得好一些吧。她想。

等李莹回来时,张末对李莹说了这件事。两人沉默了好久决定还是换个地方住吧,只是那一个月的押金看来是拿不回来了。虽然做出这个决定令两个人都有些郁闷,工资本就不高,更何况李莹还欠着外债,因为得治疗两个虫牙,这就得花上2万,借钱弄了一颗,还有一颗还得攒钱弄呢,如今碰上这件事,两人只是期待房东能够好说话,多少退一点押金,实在不行也只好作罢。

第二天,张末跟房东打电话说了这件事,没有提有老鼠,怕房东不承认还怪她们无理取闹,只是说有亲戚有空房子给她们住。房东听了说行,不过合同上说好了至少得住半年,你这才几天的,押金不能退。张末说,可以帮个忙退一点吗,刚毕业,不容易。房东笑呵呵地说,过生活谁容易了,你们刚搬进来就要走,我又得租出去。那天有很多人看房,你说你们定了,我就给推了,现在又说不住,我这房子空一天你知道我少收多少钱吗……絮叨个没完没了,张末烦了,只好同意押金不要了。

已经想到了,也没有那么难以消化。又要开始找房子了,这一次她们决定一定要找一个好一点的房子,即使贵一点也可以,她们想要开始新生活。

因为李莹彻底拒绝了“前前”,她说,有些事情的出现,让人在某一方面的坚持变得心灰意冷。我跟他说,我们住的地方很不好。他却说,有多不好,是你自己吃不起苦。那一刻就感觉心里某个地方“砰”地碎了。李莹说得很矫情,张末想要吐槽,但想了想自己之前的状态好像并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于是只是笑笑说,终于,我们都要开始新生活了,让那些旧人见鬼去吧。


接着找房子时两人都变得极为谨慎,可依旧很难尽如人意。要么太贵没有办法负担,要么太烂实在是无法接受。只有一处房间不错,但是和一个男生合租,两人商量了许久才最终决定,接受与那个男生合租。

男生也跟他们差不多年纪,好意提出帮她们搬家。当看到她们住的地方时,男生惊讶的神色没有掩饰住。张末说,呵呵,太差了是吧。

看得出来男生想要安慰下她们,但是没有做到,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分明是个地下室。”

因为有人帮忙,搬家的速度快了很多。虽然押金一分钱没有拿到,住了一个星期不到收了50块钱的水电费也令人感到恼火,毕竟那个地方除了热水器可是什么家用电器都没有的,但好歹摆脱令人感到恶心的老鼠。躺在新住处的床上,张末才卸下这段时间所有的压力和烦恼。

李莹说,终于我们住进了有冰箱、洗衣机和空调的房子里了,夏天可以吃冰西瓜了,再也不用手洗床单和被套了,真的是太好了。

张末说,是啊,太好了。

生活又一次回到了正轨上,因为租住的地方离李莹上班的地方近了许多,所以现在买菜变成了两个人一起,虽然经过肉类时依旧会屏住呼吸,但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排斥,也不再仅仅局限于做简单的青菜,偶尔也会尝试着炒些新的菜式,比如上个周末做的鱼香肉丝和焖猪蹄就让李莹赞不绝口。

两人买完菜步行回到家,张末做饭,李莹在旁边帮忙。男生在房间打着游戏,互不相扰,偶尔会买些水果放在客厅让她俩随便吃。生活好像朝着好的方向进行着,之前张末内心的阴暗面在每天都很平静的生活中渐渐不被重视起来。

其实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负面情绪爆棚的情况,那段时间的你,深入绝望的境地而无法自拔。

看着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来去匆匆的人们都会觉得难受,痛苦,自卑。看着他们快乐,会羡慕,更会觉得痛苦,为自己的存在而痛苦。

就如同一只没有灵魂的爬虫。每日机械又毫无目的地行走,不知道方向,不知道时间,不知道目的地,没日没夜。累了就歇会,渴了就找水喝,除了保证自己活着以外,其他的行为都变得毫无意义。最终目睹着这只爬虫,一步一步缓慢地迈向死亡。

那段时间的你,能看到的只有自己的缺点,没有美貌、没有特长、没有好的身世、没有好的性格,明明知道周围大部分人都和你一样,一样的平凡,可是你也可以找到一点点细微末节的东西来告诉自己,他们还是比你幸运。

你也会提醒自己,也许没有那么糟啊,不是做人要乐观吗?你很努力地安慰自己,可是曾经有人说过,有一种乐观叫做,一事无成还傻乐。仿佛全身被凉水淋透,连最后一点温热的血液流动都感受不到,仿佛走在漫无边际的雪地里,心脏的跳动都显得那么衰落,没有热情。

嗯,这段时间,这种情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看不见,但是他们依旧存在,他们伺机而动,等待着下个到来的时期。

长久,我们都在与这种负面情绪做斗争。

到后来,我说的后来是指我们经历过无数次的变更,感受过生命的无常,感受到人类的弱小,体会过手足无措的失落后的后来,这种负面情绪终究会变得麻木。我们的情绪不再如此起伏,我们不再沉浸在某种悲观的情绪里厌世。因为,我们明白了,所有的事情,终归尘埃落定,以我们可接受或不可接受的方式。

最终,那些我们不曾记得的悲观反省,都被我们抛弃在了去过,成就了一个,全新的,不能言喻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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