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所读之书的文字片段摘录。
作家笔记 毛姆
2016.12.13
破晓时分不断变幻的玫瑰色晨光
梦幻的蓝色 淡淡的粉色 四月喜雨 凋败的紫色
雾气泛着乳白色的光有一种不可穿透的透明感
灰暗阴郁的冷杉林迷宫里游荡着地狱和死亡之神这位诗人
放手让自己在人情世故中随波逐流,安然接受命运意外送来的福气和歹运。
旅行的艺术 阿兰·德波顿
2016.12.16
尽管如此,那些画作并没有骗人,荷兰人的生活确有其简单和狂欢的一面,也有铺着砖石的漂亮庭院,能看到一些女佣在倒牛奶,然而,这些珍宝都混杂在一大堆乏味的日常影像中(如餐馆、办公楼、毫无特色的房屋,少有生机的田野等),只不过荷兰的画家们从不在他的作品中展现这些普通的事物而已。
我们曾期望持久的满足感,但实际情形并非如此,处在一个地方所得的幸福感和同一个地方联系在一起的幸福感似乎一定只能是短暂的<small>(这一句我读不懂)</small>。对于敏感的心智而言,这种幸福感显然是一种偶然的现象——只是在那么一个短暂的时刻,我们将过去和未来的一些美好的思绪凝合在一起,所有焦虑顿然释解;我们沉浸于周围的世界,真切地感受它们。遗憾的是,这种状况很少能持续10分钟,在我们的意识里,新的焦虑总在生成,一如爱尔兰西岸的寒湿气流,每隔几天总要登岛一次,过去的胜利不在辉煌,将来的情形显得复杂不定,影响到眼前的美景,它们也变得像总在我们周围的其他景观一样,让人视而不见。
也许,心境悲伤时,最好的解药便是阅读伤感的书籍,而当我们觉得周遭无爱可系无情可牵的时候,我们最应当驱车前行的地方便是某一个偏远独立的加油站。
2016.12.20
《新大陆赤道地区之旅》洪堡
对于任何旅人来说,一个为求得真知而进行的旅程,远比一个四处观光之旅得到更多好处。
评判我所学的任何东西,都应以它是否让我受益为准则,而不是考虑它是否满足他人的利益。我对事物的发现应该让我更具活力,它们必须以某种方式使我“生命升华”。
通过历史了解我们的社会和身份认同如何形成,从而得到一份延续性和归属感,通过此类旅行的人“超越了个人的短暂生命并感受到自己是他寓所、种族和城市的灵魂”。他能够凝视着古老的建筑并体验到“一份快乐,即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并非完全偶然或任意的,而是过去的继承者和成果。因此,一个人的存在是合理的,且确有其存在的意义”。
旅行的一个危险是,我们还没有积累和具备所需要的接受能力就迫不及待地去观光,而造成时机错误。正如缺乏一条链子将珠子串成项链一样,我们所接纳的新讯息会变得毫无价值,并且散乱无章。
诗人解释说,大自然中的各种现象,包括小鸟、小溪、水仙和绵羊,嗾使不可或缺的,因为它们能矫正和治疗城市人倍感困顿的心灵。
我并未意识到这个景象已印在我脑海里,直到有一天下午,我困在伦敦的交通阻塞中,心烦焦虑,突然那片树林的景象又涌现出来,将那些排得满满的会议和未答复的信件都一一撇开了。我的思绪被带离了繁忙的交通和拥挤的人群,回到了那些我叫不出名字、却非常清晰可见的树木面前。这些树木成了我思绪得以休息的避风港,它们保护着我,使我免于陷入焦虑的漩涡,并且在那个下午给了我一部分生存的理由。
如果这个世界不公平,或让人无法理解,那么壮阔的景致会提醒我们,世间本来就如此,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宇宙的力量可以移山倒海,而人类不过是小小的玩偶。从壮阔的山河中去了悟自身的局限是十分有效的,否则我们就有可能在日常生活的流变中感到焦虑和愤怒。不只是自然违抗我们,就连生活本身也是不堪忍受的重压。然而,自然界中广阔的空间却最充满善意和敬意地提示我们所有超越我们的事物。如果我们用更长的时间与它们相伴,它们会帮助我们心服口服地接受那些无法理解而又令人苦恼的事情,并接受我们最终化为尘土这一事实。
凡·高 《柏树》1889年
罗斯金《绘画的元素》
《透视画法的元素》
我们因一些风景而引发的情思,很少能用三言两语就形容出来:好比在初秋的黄昏看着天色渐渐暗去,或者在一片空旷的平地上看到一池静谧的湖水,我们往往要用一大堆拗口的词藻来描绘我们的情感。
罗斯金认为,绘画可以教我们去观察:不是走马观花地看,而是关注。
人类不快乐的唯一原因是他不知道如何安静地待在他的房间里。
有些人知道如何利用他们的日常生活中平淡无奇的经验,使自己成为沃土,在这片沃土上每年能结出三次果实,而其他一些人,则只会逐命运之流,逐时代和国家变幻之流,就像一个软木塞一样在上面漂来漂去。当我们观察到这一切后,我们会把人分为两类:一种人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另一种人则化神奇为腐朽,绝大部分人是后者,前者则为数寥寥。(尼采)
我们遇见过穿越沙漠的人,在冰上漂泊或在丛林里穿越的人,然而在他们灵魂里,我们无法找寻到他们所见的痕迹。穿着粉红色和蓝色相间的睡衣,心满意足地待在自己房间里的塞维尔·德·梅伊斯特正在悄悄提醒我们,让我们在前往远方之前,先关注一下我们已经看到的东西。
沙郡年记 奥尔多·利奥波德
2016.12.26
我思索起鳟鱼和人的行为方式。我们是多么像鱼,时刻准备着,热切渴望着,想要抓住周遭环境之风吹落到时间之流上的所有新东西。当我们发现那看似美妙的诱饵内藏着钓钩时,又是多么懊悔自己的仓促与草率!尽管如此,我仍认为渴望本身有一定的价值,不论渴望的对象是真是还是虚幻。谨小慎微的人、或鳟鱼、或世界,会是多么索然无趣。只有在为下一次或许更加渺茫的机会进行准备时,钓鱼者才会谨慎。
秋天,我的农场里总会有一群或几群北美鹑,不过它们总是在比较遥远的地方进行黎明时分的合唱。我想,这是因为它们在栖息时希望离狗越远越好。狗对鹌鹑的兴趣甚至比我还强烈。然而一个十月的黎明,我正坐在屋外的火堆旁喝咖啡时,一个北美鹑合唱团突然在几乎一石之遥的地方爆出歌声。它们在乔松林下栖息,或许是为了在露水很重时保持干爽。
能听到几乎就在门口台阶上唱出的黎明赞美诗,让我们颇感荣幸。一时间,那些乔松发蓝的秋日针叶似乎变得更蓝了,而悬钩子在松树下铺就的红毯也更显红艳。
2016.12.27
同样明显的是,我们对植物的偏好不仅能反映出我们的职业,也能反映出我们的业余爱好。二者哪个应该在先,就好像勤奋和懒散哪个优先一样微妙。宁愿猎松鸡而不是挤牛奶的人不会不喜欢山楂树,哪怕它侵入到牧场里。猎浣熊的人不会不喜欢椴树。我也知道有些猎鹌鹑的人年年得花粉热,却不会对豚草有丝毫抱怨。我们的偏好确实是敏感的标志,可以揭示我们的情感、品位、忠诚、慷慨,以及消磨周末时光的方式。无论如何,在十一月,我都满足于手执斧子闲散地度过周末。
在仲冬,我从松树那里搜集到的东西,有时会比林地政治、比有关风和天气的新闻更加重要。这尤其会发生在某些幽暗的傍晚,这时雪覆盖了所有无关紧要的细节,大自然的悲伤重重地压在所有生灵之上,万籁俱寂。不过,我的每一棵松树都顶着积雪的重负,笔挺地成排耸立着。而透过薄暮,我能感受到远方成百上千棵松树的存在。在这样的时刻,总有一股勇气奇妙地涌上心头。
阿里奥斯托的至理名言:无知的人在空闲时是多么痛苦啊!
不会享受闲暇的人是无知的,哪怕他拥有世间全部的学位;会享受闲暇的人在某种程度上是有知识有教养的,哪怕他从未进过学校的门。
任何一种嗜好都既不寻求也不需要理性的证明。愿意去做,这已经是充分的理由。如果我们一定要找出原因解释是好为什么有用处或者有益处,我们就把嗜好变成了事业,也就使之降格,成为以获得健康、权力或利益为目的而进行的不光彩的活动。举哑铃不属于嗜好,那只是在表示自己要做于己有益的事,却不是在坚持自由。
我认识一位热爱种玫瑰的银行总裁,玫瑰让他成为快乐的人,也让他成为更优秀的银行总裁。我认识一位热爱种番茄的车轮制造商,他知道关于番茄的所有知识,而且也知道关于车轮的所有知识,虽然二者的因果关系并不确定。我还认识一位对甜玉米着迷的出租车司机,他只要开口畅谈,就会让你对他丰富的知识感到惊诧并概叹世上竟有那么多应该知道的事情。
良好的嗜好可能是对于庸常事物的孤独反抗,也可能是志趣相投的一群人共同进行的合谋。
2016.12.28
生态教育的惩罚之一,就是让人意识到自己孤独地生活在满身创伤的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