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鸿勇
遥想当年那些人
早上5点起来,听到黎湛线上火车经过的声音,或几声笛鸣,便很兴奋。再呜的一声,竟唤起我许多久远的记忆。
1955年修建黎湛铁路的大军,进驻我们村。师部设在金波大屋,我见过那位身材魁梧的师长,他十分和蔼,喜欢逗我们,远远看见,就“小鬼,小鬼”笑着唤,叫他的警卫员进去拿一把糖,或几块饼干,几只馒头,分送我们这些鼻涕虫。
“一将成名万骨枯”,那时候的师长,自然是将军类的人物,那是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人,肯定免不了战场上的撕杀,看见敌方尸体无数,自然也看见自己的战友倒下。
一个从死人堆爬出来的人,想不到竟如此温情,对我们这些小屁孩这么痛爱。难道他当年的浴血奋战,不就是为了我们过上好日子么?我想应当是的。
我们家的老屋,靠侧门那间,住进一个美若天仙的年轻女子,是一位军医。她休息的时候,要是白天,房门总是敞开,看得见深深的房间里,靠里一张木板架床,她披衣斜靠在床栏上,手里总会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在看。
有时候,会有一个同样年轻的军官,坐在床沿,同坐在旁边弄着乌黑发辫的她说话。他俩显得非常自然,我那时太小,也分不清他俩是兄妹呢或姐弟,还是恋人?但那形象,如同很美的一幅图画,印象至今仍很清晰。
在侧门外面站岗的,是一位端着冲锋枪,十分英武的军人。那时我还小,经过他旁边时,恐怕我的头顶刚好与他的膝盖持平。我仰视才能看见他那张国字脸。他的脸色显黧黑,但很和蔼,很亲切。从北方一路下来,也许他也经历了许多战火的洗礼。
童言无忌,那时候,我们一边在村巷里跑,一边喊“一,一二一,当兵捞饭食。”年岁渐长,读书识字,渐明事理,才明白当兵并非捞饭食那么简单。军人始终是保家卫国,抗御侵略者和保护人民生命财产的中坚为量,我们国家的钢铁长城。
我们家的房屋分上下两进,中间隔一天井。下座被部队利用作厨房,一个炊事班,十余个人在那里忙碌。
那司务长从大平圩收购回来的红磨菇,散发出阵阵馨香。被淘米水浸泡过的芋茎,散发出一股股酸味。煮芋茎时,他们放很多猪油和辣椒,看上去油光闪亮,滑溜溜的,却辣得让人咋舌。
每到星期天,他们都会包饺子。那个炊事班长,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兵,一脸的忠厚相。
我和妹妹常常从上屋跑到下屋,从侧门跑出去兜一圈,又从大门进去,经过他们煮饭的地方。那老兵对我们很好,常逗我们玩。
有时候,他会塞给我们人手一团锅巴,有时给我们一个包子或馒头,有时也给我们一大碗饺子。而更多的时候,待大军十人一盆菜,在外面的空地上蹲着,围在一起吃饭,他也舀一两勺菜给我们。
点点滴滴我都记着,我永远忘不了那些修铁路的大军,忘不了那个老战兵。
余生也晚,没有亲历过战火,却身处国家和平建设时期。尽管这社会的发展,进步也曾遭受曲折,有互为折腾,稍稍停滞不前的历史瞬间,从总体上说,我们的国家是发展的,进步的。改革开放,更是突飞猛进,生产力和人民的生活,都有了新的,历史性的飞跃。从生活本身去考量,人的衣食住行,交通通讯,已经超越了数千年的社会发展史。
劳作和生活条件改善了,我们过上了比前人更美好,更幸福的生活。但我常常想起那些参与修建黎湛线,兴建鹤地水库、雷州青年运河、东海大度槽,参与经济特区建设和农垦系统建设,开垦处女地,建立了一个个国营农场的老战兵。
岁月如磨蚁,日升月降,星移斗转之间,老战兵那一代人,渐渐的远去了,尚能生存于世的,恐怕已不太多。然而他们的功绩仍在,那个时代所建设的每个大中型项目,都是他们生命的轨迹,是他们精神的体现。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遥想当年那些人,他们的理想、追求、探索、奋斗、劳作,给我们留下的物质和精神财富,无论多寡,厚薄,他们毕竟曾经努力奋斗过,为我们的祖国,贡献了他们的一份力量。
那么,我们呢?我们所处的时代,无论是国家方针、政策的完善,社会环境的宽松,生产力的发展,物质生活的保障程度,都比他们那个时代要好得多。我们不也应该发扬前辈的奋斗精神和优良传统,尽己所能,切切实实做点实事,为我们祖国的建设、发展、繁荣、富强,为实现我们美好的愿景,让梦想成真,作出我们的一份贡献么?唯其如此,我们才无愧于这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