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
【连载中】
我穿越了,变成了王妃的小妾。
王妃平日待人极好,府中上下都很敬爱她。
若王爷不醒,或许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
但是他醒了。
宠妾灭妻,罔顾礼法。
王妃离世时,他在榻上与旁人交欢。
曾经的老人死的死,散的散,没有人提起王妃半句,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了她。
那天,我在秋千上坐了许久许久。
久到日落西山,久到夜阑人静。
仿佛这世间还有一人坐于我身侧,对我嫣然一笑,说:“阮阮,月色真美。”
01
纳妾,是圣上对王妃授予的特权。
我恰好是王妃为王爷新纳的小妾。
穿来那日,正是我与王爷大喜之时。
我身着桃红色婚服,直愣愣地站在屏风后。
王妃正在喂王爷吃药,屋里浓郁的中药味扑鼻而来。
领路的陈管事叫我先在屏风外站着,等候王妃吩咐。
我端端正正地站了不下十五分钟,心中疑惑王妃喂药竟需如此之久,于是忍不住面露难色,侧身探头出声问道:“娘娘,敢问,敢问奴婢还要罚站多久,等会儿应在何处歇息?王爷这模样,看样子是不宜与人同房的……”
这哪里是不宜,根本就是不能!
骤然间对上一双灿若星辰的明目,我一时间竟失了言语。脑海中乍然浮现出《诗经·卫风·硕人》中“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诗句。
王妃听了我这番虎狼之词,拿着药碗的手一抖。她打量我一番,眼中盈上笑意。
“抱歉,让姨娘久候了。”
“今夜你不必与王爷同房,日后也是。”
“暂且先到外面坐一坐,等会儿随我一起回去。”
“刚好府中已给你备好了房间。”
清脆婉转的声音传入耳中,如同仙乐。我怔愣住,沉迷于闭月羞花之貌,任凭她吩咐。
02
王府虽大,人却很少。
自王爷遇刺昏迷后,人走茶凉,独有几位老人留下,整个府邸算上王爷和王妃,也不过几十人。
若不是王妃为忠烈之后,又有圣旨赐婚,恐怕没人愿意守着这样一个生死不明的植物人过一辈子。
这些都是王妃的大丫鬟阿白告诉我的。
我边听边拿了一块她刚端上来的糕点放进嘴里。
软软糯糯,甜而不腻,清幽的桂花香气萦绕鼻尖,简直是极致诱惑。
嘶~真是人间美味!
“桂花糕常有,小姐做的桂花糕却独一无二,只有我们这些府里的人才能尝到呢。遇上小姐,真是咱们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阿白骄傲地拍拍胸脯,语气中满是自豪,好像这桂花糕是她做的一样。
我瞪大双眼,想起王妃那娴静端庄的气质,怎么也想不到她还会亲自下厨。
“不愧是王妃娘娘,连做的糕点都如此好吃!”
听着我连连称赞王妃,阿白对我好感倍增,更加亲近。
不过王妃精力有限,不能时常做这些本该下人去做的累活儿,也只有在大喜之日或春秋佳节之际,她才会做糕点分给府中的人吃。
于是我们都盼望着过节。
03
明月高挂,众人都盼望着它圆满的那一天。
王爷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王府生活照旧。
只是多了一个我而已。
说是让我冲喜,却似乎并没什么效果。府上多了一张嘴,开销也多上一些。
但王妃没有像其他主母一样苛待小妾。
她对我们都很好,总是想方设法让我们生活得更好一些。闲暇之余她还会找我们聊天,像一位知心大姐姐。
王妃让我想到了故乡的姐姐。
因为王府亏空,从前的铺子大多都变卖了,仅凭宫中发下的俸禄和余下铺子赚的钱,要支撑起整个王府尚且有些艰难。
王妃又要想法子从别处挪点资金过来供我吃穿用度。何况中秋将至,操办宴会更是让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再见王妃时,她整个人都素净了许多。
“阮阮,看来今年的中秋宴会是不得不从简了,你才来不久,小小年纪跟着我受苦了。”
坐在庭院里,王妃怜爱地摸摸我的头。
我并不觉得有什么,更因为从未参加过古代的宴会而期待万分,于是我看着她甜甜地说:
“没有呀,娘娘,只要你和我们在一起就好了。只要有你在,不论宴会从繁或从简,我们都很开心。”
“只要有你在便好了。”
我说道,顺势拉住王妃的衣袖。
“阮阮。”
王妃望着我微微出神,唤了我的名字,一顿。
“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很像我妹妹。”
她眼中水光潋滟,倒映着我的身影。
我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阿白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晚风吹拂,树叶飒飒作响,无人应答。
04
中秋转瞬即至,府中张灯结彩,陈管事忙得不可开交,指挥着下人干活。
“小贾,你这灯笼是不是挂歪了?把它摆正。”
“小易,你带人去把主子们的院子都打扫干净。”
“小饼,让你采买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还有……哎哟喂——赵姨娘,您怎么坐在地上?快起来,小心受凉!”
他扯着一张嘶哑的喉咙,慌慌张张地想要扶我起来,我不为所动。
“娘娘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还要两个时辰吧。赵姨娘放心,娘娘不会在宫中留宿的,等到宫宴结束她就回来了。”
我撇撇嘴,心中对宴会的憧憬期待早已消失殆尽。
没有王妃这个主人在,再盛大的宴会又有什么意思?
“唉,您还是先起来吧,这人来人往的,万一等会儿有什么不长眼的人冲撞了您怎么办?”
我看着他摇摇头,固执地坐在大门门槛上。
这样王妃回来的时候,就能第一时间看到我了。
“不,我要等娘娘。”
“这天寒地冻的,姨娘仔细些别冻坏了身子,还是快快回屋坐着。”
“何况娘娘早先已经吩咐过,若她回得晚了,就让咱们先开席,往年也是如此。用完膳,再慢慢等娘娘也不迟啊!”
我再次坚定地摇摇头,铿锵有力地回复道:
“不!我不回去!”
陈管事见我如此,叹了口气,拗不过我,于是把他女儿阿红拉过来陪我坐着。
阿红高大威猛,还跟着王妃的父亲学了一些武艺,护我一人足矣,过路人都远远走开不敢靠近。
更深露重,不知过了多久,连我的衣服都带上了一层寒气,阿红已经靠在我的身上鼾声作响。
“啊嚏!”
我连忙用手帕擦掉流出来的鼻涕。
阿红被惊醒。
“姨娘,回去吧,娘娘等会儿就回来了。”
她揉着眼睛,劝道。
我摇摇头,盯着王妃到宫中的那条必经之路。
嘚嘚嘚。
夜色中,马蹄声由远及近,一辆马车缓缓驶出。
“娘娘回来了!”
我站起来惊喜地喊道。
05
王妃看到我有些吃惊,她解开身上的披肩披在我的身上。
“你一直在这儿等着吗?”
她暖和的皮肤与我冰凉的手相触碰,很舒服。
我点点头,心里蓦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酥麻敢,控制不住的冲她憨笑着。
空气中弥漫着王妃独有的淡淡的清香,挥散了我心中的阴霾。
我悄悄抓住她的手,见她回握住我的,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热气。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一只小鹿闯了进来,她四处冲撞,搅得人不得安宁却又欣喜万分。
厨房里,材料器具一应备好,阿红熟练地上前生火。王妃换上常服净手,开始制作桂花糕。
她把提前过滤好的面粉平铺在铁盘中,又从阿白端着的碗里抓了几把红糖撒在上面,然后继续撒面粉,用刮刀刮平,最后在表面铺上一层桂花,用刮刀将其分开,放入蒸笼中。
众人眼巴巴地等着,香味逐渐从笼里散开。
王妃在一旁净手,看我眼巴巴站在蒸笼前看着,哭笑不得地说道:“阮阮,你的口水都要流出来啦!”
我吓得一抹下巴。
干的。
王妃、阿白、阿红一干人哄堂大笑起来,我略带窘迫地笑了笑,下意识瞋视了王妃一眼。
她没有在意,上前把我拉远了一些,关心地说道:“小心些,别被热气烫着了。”
我的窘迫瞬间烟消云散。
过了一会儿,阿红揭开盖子,惊喜道:
“好了好了,桂花糕好了!”
说罢,她蹲下身将火熄灭,侧身让出了个空位。
阿白戴好手套,上前取出蒸笼内的铁盘,问道:“小姐,还是照旧先给顾姨娘和胡姨娘送去吗?”
王妃点点头,嘱咐道:“记得给顾姨娘多盛点,她上次闹着说没吃够。还有,别给胡姨娘那份儿放蜂蜜,她对蜂蜜过敏。”
阿白应王妃要求,把桂花糕用盘子装好,转身走了。
阿红从剩下的桂花糕里取出了几块放入盘中,递给王妃。王妃接过桂花糕,没有自己先吃,反而把它们递给了我。
“阮阮,你也来尝尝我做的桂花糕。”
她笑着,那张如谪仙一般的面孔染上了些尘俗的色彩。
我看呆了,直到被她轻轻呼唤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抑制不住喜悦满脸惊喜的接过她手里的那盘桂花糕。
“谢谢娘娘!”
说完后我便埋头苦吃,几下便吃完了,阿红笑骂我是名副其实的吃货,我充耳不闻。
我看她是嫉妒王妃把自己的桂花糕让给了我。
06
佳节既过,众人都恢复了寻常的生活。
太医每月按例上府为王爷问诊,可喜的是王爷终于有了些许好转。
府中上下喜笑颜开,连阿白也说我是福星,才来不过几月王爷的病就有了起色。
陈管事和其他下人待我也比从前更加热情。
阳春三月,繁花似锦,院内的花草生机盎然,争奇斗艳。
仰头望去,碧空如洗;侧耳倾听,百鸟争鸣;低头俯瞰,池鱼相戏。
我站在石板桥上欣赏这如诗画般的景色,不觉遗憾道:“可惜此处没有秋千,否则该是多么享受!”
“阮阮好兴致,不如咱们一起搭建一座秋千如何?”
王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身诧异地看着她。
“娘娘?”
“阿白说你在院中走来走去,这儿看那儿看,不知在忙些什么,原来是在欣赏美景。”
我羞得瞪了一眼躲在王妃背后的阿白,低声嘀咕了一句“告状精”,连忙摆手道:“怎敢劳烦娘娘。”
却不想她上前来握住我的手,状似受伤般道:
“阮阮何必如此生分,你我如同姐妹,这点小事怎么用得着‘劳烦’二字。”
“自从见你第一面起,我就对你心生喜爱,现在你想要搭建秋千,与我说一声便好。”
“何况上巳节,三月三,正是荡秋千的好时节。”
于是她转头吩咐道:“阿白,快差人去备好秋千所需的材料器具,待我与赵姨娘共建秋千。”
我欲言又止,嘴上不说,唇角却抑制不住上扬,语气欢快道:“那便多谢娘娘啦!”
“唉,”她哂笑道,“怎么还叫得如此生分?”
我赶忙嬉皮笑脸地纠正道:“那便多谢姐姐啦!”
07
不过几日,下人便准备好了木板、吊绳、圆木和图纸等所需之物。
我看着地上成堆的原材料,一时竟无从下手。
谁能想到雍容华贵的王妃会提出亲自制作这秋千啊!
“姐姐……”
“嗯?”
王妃正手拿图纸,津津有味地看着,嘴上回应道。
“姐姐,你能看懂吗?”我疑惑地问道。
只见她莞尔一笑,说:“大致能看得懂吧,不过是做个秋千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昔日家父与家兄们在时,我还与他们一同做过罗汉床、月牙桌、交椅等家具呢,刀锯、斧子也都摸过。区区秋千,不在话下。”
“哇——”我目瞪口呆,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叹,“姐姐居然这么厉害!”
“那是,咱们小姐从小就英武不凡,还当过驰骋沙场的女将军呢——”
“阿白,”阿白话音未落,王妃便打断了她,“不得胡言!”
王妃面上笑意俱失,神色冷然;阿白低头不语,惭愧万分;我不知所以,呆若木鸡。
转头见我受惊,王妃的神情方才缓和一些,安慰道:“对不住,阿白口不择言,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这些与你无关,不要因为此事扰了兴致。”
“图纸我已明白,咱们还是专心做秋千吧。”
而后阿白一言不发,安安分分地帮助我和王妃做秋千,我则负责给王妃递东西。
王妃根据设计,参照其尺寸,将圆木按图裁截后标注孔位,再依其尺寸进行了钻孔,只待明日安装。
入夜后,我们回到各自卧房。
闭上眼,阿白的话又在我脑海中响起,我百思不解,却不好多问,于是睡下。
一夜无梦。
08
翌日,王妃、我、阿白和阿红等人均着便衣来到院中的空地。王妃提出让我来试试安装秋千。
我跃跃欲试,迫不及待走上前去,她在一旁指导,其余人辅助。
榫卯结构的秋千搭建就像搭积木一样,把各自吻合的零件拼接在一起就行,并不十分复杂。
尽管如此,由于木材厚重,想要将其全部搭建完成,还要花费不少力气。
每组合一个部分,我都要竭尽全力才行,才组合三个,我就感到疲惫不堪了。
眼下第四个部分总是连接不上,任我如何用力也没用,我急得颦眉蹙頞(è)。
汗珠顺流直下,晨时灿烂的阳光现下反倒让我心烦意乱,焦躁不安。
忽而脸上传来一阵细腻冰凉的温度,转眼一看,原来是王妃在用帕子为我擦汗。
“阮阮别太着急,你看看,是不是拿错部件了?”
她递给我另外一个相像的部件,我拿来将其与对应的部件相接,果然成功了。
我面上愁云顿散,喜笑颜开道:“原来如此!”
“你已经搭建了一个时辰,想必也力尽筋疲了,还是先休息会儿吧。”
王妃说着,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顺带拍了拍我衣服上的灰尘。
她不说还好,一说我才猛然发觉腰酸背痛,手臂疲惫得一碰就疼,手心发痒,绯红一片。
于是我点点头,在王妃的搀扶下走到一旁的亭内歇息。
等我坐下后,阿白端水让我净手,王妃拾起盘中草莓喂到我的嘴里。
草莓汁液香甜,肉质爽口,比现代的草莓似乎更为清香,加之王妃秀色可餐,使我幸福感爆棚。
美人投食,心满意足,人生无憾!
09
又过两日,王妃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将秋千加固了一下,再给实木刷上生漆,让下人把秋千座椅用绳索吊在树上,便做好了。
王妃先坐上去试了试,承重一人毫无问题,她又唤我坐上去,秋千依然十分稳固。
“大功告成。”王妃笑语。
我跟着应声,激动得手舞足蹈,赶忙让阿白推着我和王妃摇一摇。
风儿轻轻拂过,庭院内充斥着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似乎一切都很美好。
未来可期,真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
10
自那之后,一有空闲我就会去看看我和王妃一起做的秋千,府中上下也对它称赞不已。
王妃未曾霸占这座秋千,任何人都可以上去坐一坐、歇一歇,她还差人隔段时间修护它,使其崭新如初。
时光转瞬即逝,十几天后,清明将至,王妃提出大家一同外出郊游踏春,众人纷纷喜出望外。
“只是,不知哪里比较适合踏青,姐姐知道吗?”
王妃是本土人,又因贵族身份可以随处游玩,想必更加清楚哪些地方好玩些。
果不其然,她稍加思索后便回道:“距皇都六十里外的临阳有一苏堤,又称‘苏公堤’,乃旧日著名文人苏仙任临阳知府疏浚西湖时,取湖泥和葑草堆筑而成。堤上有映波、锁澜、望山、压堤、东浦、跨虹六桥,古朴美观。堤旁遍种花木,有垂柳、碧桃、海棠、芙蓉、紫藤等四十多个品种。加之阳春之际,正是垂柳初绿、桃花盛开之时,很适合踏春郊游。”
“苏公堤?”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我大吃一惊,忍不住叫出了声。
王妃和其他人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被我这反应弄得云里雾里。
“怎么了,阮阮不喜欢苏公堤吗?”王妃问道。
我摇摇头,回道:“不是,我未曾去过,只是曾经听人提起过,觉得这名字分外耳熟。”
何止耳熟,便是那苏仙苏东坡的诗句,我从小就开始背诵了。
原本以为这里是个不知名的架空世界,竟然也有故乡的历史名人,连带着与他有关的风景名胜都悉数存在。
杭州的苏堤我没去过,此界的苏堤定然是要见上一见的。
11
王妃吩咐下人收拾好行李,备好马车,府上安排了侍女照料王爷后,就带着我们启程出发了。
马车虽旧,但也五脏俱全,能够容纳三四人。
王妃、我和阿白坐在马车里,阿红则坐在外面驾马,顾姨娘和胡姨娘一起坐一辆马车跟在后面,下人侍卫则另外拉了两匹马驮着行李。
马车行进缓慢,路途颠簸,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好玩。除了路过街市的时候人声鼎沸,出城后就鲜少能看见人影了。
“呕——”
阿白赶忙递来水壶,王妃轻轻拍着我的背,面上作担忧之色。
才走一小时不到,我就感到胃中翻江倒海,头昏脑胀。
下车呕吐一番后,方觉身子舒服一些,却又感觉有些乏力。
王妃将我扶到路边的石头上坐下,说道:“想不到阮阮眩疾如此严重,我们还是慢慢过去吧。路途不远,不急一时。”
休息了一会儿,我们才又上路。
路上走走停停,直至日落我们才赶到一个小县城里。
阿白在当地的客栈里开了几个房间,我们收拾好房间,吃了晚饭,便歇下入睡了。
翌日醒来时,王妃已经梳洗好下楼用膳了。
等我出了房门一看,楼下大堂中吵吵闹闹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我赶忙下去,顾姨娘坐在桌前朝我招手,胡姨娘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吃饭。
王妃站在门口,背对着我面向一位身着浅紫百褶裙的姑娘说话,阿红和阿白站在王妃身后,对那姑娘怒目而视。
“这是谁?”
我小声问道,不明所以,这位姑娘看起来也不像是跟王妃关系很好的样子。
“此乃平昌侯嫡女,三皇子侧妃,曲文君,素来与娘娘不对付。”
顾姨娘给我夹了一个小笼包,凑近我继续说道:“二人虽幼时相交,却水火不容。加上娘娘母家遭遇变故后,她还落井下石,多番嘲笑,自然不受待见。”
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其实什么也没懂,心中反倒更加好奇。我嘴里吃下顾姨娘给我夹的包子,眼睛却控制不住的盯着王妃那边。
没过几分钟,阿白和阿红就气鼓鼓地让道转身,王妃站在门边也退一步容那姑娘先行。
那位曲姑娘则目露不屑,带着身后一众侍女盛气凌人地回了楼上。
“……那曲侧妃简直是欺人太甚!”
阿红跟在王妃身后,边走边愤愤不平道,走到桌前,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桌上的碗筷都抖了几抖。
阿白也面红耳赤,火冒三丈,咬牙切齿地附和着。
胡姨娘把桌上被震乱的碗筷茶具收拾整齐,一旁的顾姨娘小声问道:“娘娘,曲侧妃说什么了?”
王妃没有回答,喝了一口水,面不改色地说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旧事重提罢了。”
“大家都收拾好了,还是先上路吧。”
她见我们都放下碗筷,继而说道。
我们又慢悠悠走了两日才到临阳。
12
春季的苏堤别有一番风味。
琼台玉阶,美不胜收;烟雨迷离,波光潋滟。绿柳如烟,红桃如雾;红翠间错,灿烂如锦。
为一赏这诗情画意的景色,王妃命我们务必第二天卯时就起。
我算了算时间,心下不禁呜呼哀哉——竟然六点就要起来!
然而众人均无意见,我也不好再反对,破坏大家的兴致。
次日,王妃将我从床上拖起来,简单梳洗一番后,便和其他人一同出去了。
虽然人已经醒了,脑子却还睡着。
我的眼睛有它自己的想法,总是忍不住闭上,整个人也都浑浑噩噩、迷迷糊糊,不甚清醒。
从离开床的那一刻起,就好像魂飞西天一般,身体任由他人摆布,一路上几乎是被旁人拉着走的。
晨光熹微,朝暾初露。
站在苏堤上,观那柳枝婀娜如烟,看那桃花红如美人面,我刹那间被这巧夺天工的自然之景震撼得清醒过来。
“这‘苏堤春晓’乃当地名胜,我们赶巧得以观之。要说为何苏仙能够想到修筑这样一条南北长堤,还因为他在西泠渡口时,听到柳林深处传来一阵渔歌之声,遂想到浚湖筑堤。”
王妃带着我们在长堤上边走边介绍道,突然笑问:“你们有谁知道这渔歌唱的是什么吗?”
我第一次听到苏堤还有这样的故事,满脸期待地看向其他几人。
我没去过,了解得也不多,若要回答,必然是其他人来了。
本以为阿白和顾姨娘会抢着回答,却没想到先说话的是平日沉默寡言的胡姨娘。
“南山女,北山男,隔岸相望诉情难。天上鹊桥何时落?沿湖要走三十三。”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她,王妃抚掌大笑:“哈哈哈,嘉瑶兰心蕙性,竟然脱口而出,实在是深藏不露,叫人大吃一惊啊。”
胡姨娘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
“她没说全!”
听见王妃这样夸赞胡姨娘,顾姨娘不服气似的嚷嚷着:“她没说全,还有一句!”
王妃挑眉,饶有兴趣道:“哦?”
“还有一句是:南山女,北山男,年龄大过二十三。两情相慕难诉说,牛郎织女把堤盼。苏仙就是因为听到这里才决定在湖上筑堤的,还说要以此成全牛郎织女的姻缘呢!”
顾姨娘洋洋得意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是是是,”王妃连忙点头称赞,忍俊不禁道,“子筠真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出口成章!”
众人相视而笑,其乐融融。
13
沿堤走了半个小时,我们停在一棵长势喜人的桃花树下落座歇息。
阿红阿白将带的干粮拿出来让我们吃,顾姨娘跑到远处去赏花,胡姨娘一个人坐在一边对着湖面发呆。
待了一会儿,堤上人也越来越多,湖上船只徐徐前行,小商贩推着推车叫卖,仙境一下子变为凡间,有了烟火气。
恰逢一老妪正在卖风筝,王妃提议道:“现下风和日丽,天气凉爽,适合放风筝,不如买两个风筝来放一放。子筠——”
她正想要跟顾姨娘说话,四下张望,却不见她人影,问道:“顾姨娘到哪儿去了?”
我们摇摇头,一个侍女指着远处说:“方才奴婢见顾姨娘跑到前面的林子里去了。”
王妃点点头,对侍女嘱咐道:“好,那你快去把顾姨娘叫回来,就说我们马上放风筝了。”
等顾姨娘再回来时,满面春风,一副半羞半喜的样子,脸上的笑意遮掩不住,手上还攥着一只娇嫩欲滴的海棠花。
我见她的反应不正常,心下狐疑。
这厮不会是偷偷跑到小树林幽会去了吧?
毕竟她已嫁为人妻,我不好多问,王妃却直接笑问道:“子筠何事如此开心?”
顾姨娘笑嘻嘻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一小孩儿夸我花容月貌,国色天香,还赠与我一枝海棠,说我就像它一般美丽大方。”
她未曾多言,岔开话题询问风筝的事情,阿红买了几个风筝,胡姨娘主动提出想要和顾姨娘一起放。
于是我与王妃一起,阿白与阿红一起,顾姨娘和胡姨娘一起,在草坪上肆意奔跑,看那色彩斑斓的纸鸢在天空翩翩起舞。
等我和王妃休息的时候,胡姨娘和顾姨娘也停下来了,两人窃窃私语不知说着什么。
王妃见此情景,甚为欣慰:“她姐妹二人感情向来很好,幸而咱们府上妻妾不多,没什么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虽然外人说咱们王府落魄,但这就如人饮水一般,冷暖只有咱们自己知道。”
我应和着,又好奇地追问道:“姐姐,胡姨娘和顾姨娘是王爷昏迷前入府的吗?”
她看我一眼,意味深长道:“非也。胡姨娘曾经是王爷的通房丫鬟,自小就入宫跟在王爷身边,伺候王爷起居,与王爷同房后,便被抬为了姨娘。顾姨娘则是王爷遇刺前,圣上赐给他的西凉美人,王爷昏迷后她才入府。”
我想想顾姨娘嘴直心快的性格,咂舌道:“难怪顾姨娘平日里朝气蓬勃,精力旺盛,原来是有塞外人放荡不羁的基因在。”
“基因是什么?”王妃疑惑道。
“呃……意思就是顾姨娘像其他塞外人一样有放荡不羁的性格。”
我解释道,心下暗暗骂自己失言,于是赶忙转移话题:“那胡姨娘以前性格也这么文静吗?”
却见王妃摇摇头,长叹一声,才惋惜地说:“也不是,我刚嫁入王府时,她还不像现在这样沉默寡言。只是后来王爷遇刺昏迷,她悲痛欲绝,食不下咽,寝不安席,日日闭门不出,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若不是还有顾姨娘开解她,只怕抑郁而终也是迟早的事情。”
14
闲聊几句后,我们去吃了午饭,然后上了游船,等到观赏完湖面景致下船,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岸上张灯结彩,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湖面夜船也五光十色,歌声绕梁,船上还有舞女翩翩起舞,观众欢呼捧场,热闹非凡。
胡姨娘和顾姨娘好像闹了矛盾,放完风筝后就没一起说过话,她俩各走各的,好像素不相识。
我与王妃面面相觑,不敢多问。恰好湖边有人在放灯祈福,为缓和气氛,王妃提出我们也去放荷灯许愿。
买来荷灯后,我们各自领了一个自己觉得好看的灯,然后站成一排蹲下身。
卖荷灯的婆婆在一旁慢悠悠地说道:“咱们这儿的荷灯啊,可是百灵百验。一到上巳节、中秋节这些时候,那是家家户户都来放灯祈福了的。诸位小姐姑娘们若要放灯,可先在心中暗想自己所思所愿,再将荷灯放入湖面,待它飘向远方告知天神,天神一定会让你们得成所愿的。”
众人一起笑了,点点头,然后欢欢喜喜放荷灯去了。
我心里默念着“愿姐姐一生平安顺遂”,正要把灯放入湖面,那灯却熄灭了。
我心里咯噔一跳。
纵然我自诩是接受过社会主义现代化教育的唯物主义战士,也不免怀疑这是什么不祥之兆。
王妃在我身侧也看到了这一幕,她见我面色有异,安慰道:“没事的,大概是这灯做得不好,坏了。你先用我的,我再去买一个就是。”
我点点头,后来换了一个荷灯放进湖里,果然没有熄灭。但心里却好像留了一个疙瘩,总是不太舒服。
放完荷灯后,我们又在临阳玩了两天才启程返回,期间胡姨娘和顾姨娘也依然交流甚少,颇为反常。
回去的时候,反而是我与顾姨娘一辆车,王妃、阿白和胡姨娘一辆车。
“子筠,你和嘉瑶闹矛盾了?”
估计是没从胡姨娘口中问出什么来,王妃在路上歇息的时候又询问顾姨娘。
顾姨娘摇摇头,说道:“没什么。”
胡姨娘坐在马车上休息,也不愿下车,似乎是在躲着顾姨娘。
等到到了王府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我们还没下车,就听到王府门外哀嚎不止,掀开帘子一看,竟然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翁跪在地上,满脸都是愤愤不平。
“王爷,求王爷做主啊!”
“当初您遇刺昏迷后,王妃将您亲近的仆从悉数打发出府,留下的全是她的人手,奴等几年来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妻离子散,不得善终,好生可怜呐!”
15
“大胆,何人在此胡言乱语!”
阿红上前喝斥,她人高马大的,还一副横眉竖眼、怒不可遏的模样,吓得那老翁和被他遮掩住的老妪大惊失色,纷纷坐倒在地上。
然而他们并没有走开的意思,反而一手颤颤巍巍地指着我们这边,哭得更加起劲儿:“仗势欺人,仗势欺人呐!”
“不想老奴一家半生都在服侍王爷,到老了却被毒妇逐出门去。现下王爷已醒,奴等想要见王爷一面,却被乱棍打出。王妃,你可还记得当初入府时是谁对你照拂有加的?王妃,你好狠的心呐,怎能如此薄情寡义!”
他眼尖地见到王妃过来,立马声泪俱下,哀嚎得更大声了,他身旁的老妪也跟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两人上演了一出二重唱的戏码。
周围的路人已经在此处停留多时,窃窃私语,观赏着这对夫妻的表演。
这两人的话如惊天炸雷一般,让我感到不知所措。
王爷醒了?他们是被王妃赶出府的老人?
不等我反应过来,王妃便从容不迫道:“魏叔,我当然记得初入府时你对我的‘关爱照拂’。”
她特意加重了“关爱照拂”四个字,淡然一笑继续说道:“若不是你媚上欺下,辱我侍女,狐假虎威借着王爷名义在府中作威作福,还三番五次对我出言不逊,我又怎会如此待你?更何况当年王爷遇刺,王府败落,是你自己要走,无人阻拦的,现在怎么又怪起我来了?”
“你血口喷人!”
老翁站起来气急败坏道:“老奴跟在王爷身边多年,替王爷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对王爷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怎会做出如此不忠不义之事来,分明是你污蔑于我,颠倒黑白!”
“王妃娘娘,我家这口子向来忠厚老实,安分守己啊!”
那老妪也跟着拍腿痛哭。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夫妻二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那老翁见无人打断他,继续变本加厉地“控诉”道:“王妃可曾记得你当初二话不说,便无缘无故使人鞭打我七岁幼子?他身上的疤痕至今仍在!更有我替你瞒下在外放贷之事,你却将锅扣到我的头上,真是叫老奴寒心呐!后来王爷昏迷,王府败落,老奴更是日夜照顾王爷,不曾有丝毫懈怠,分明是王妃你假意劝我们这些府中老人离去,好自己独掌大权!”
周围唏嘘一片,不知这老头说到什么踩中了王妃的雷点,只见王妃脸色骤变,转头便命令周围侍卫将他们赶走,然后遣散了周围的看客。
“先去看王爷。”
王妃扔下这么一句话,就急急进了府内。
阿白和胡姨娘也连忙跟了上去,徒留我和顾姨娘还有其他婢女侍卫在身后面面相觑。
“这……”
我迟疑地看向一旁的顾姨娘,她的脸色也不太好。
“走吧,先去看王爷。”
16
“王妃,这几日可玩得开心?”
男人慵懒却凉薄的声音淡淡响起。
不待王妃作答,我与顾姨娘就紧随胡姨娘之后进了门,她拉着我一起走到胡姨娘和王妃身后行了个礼。
草率地行完礼后,我才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坐在床边的男人,恰好对上他那双深邃幽沉的桃花眼。
我心下一惊,赶忙垂下眼去。
“这二人又是谁?”
他饶有兴趣地问道。
“回王爷,左边的是圣上在您昏迷前赐下的西凉美人,顾子筠。右边的是半年前妾身合了您的八字为您娶来冲喜的姨娘,赵怀阮。”
王妃在一旁低眉顺眼地回道,和之前的样子大相径庭,仿佛变了个人一样,从雷厉风行的掌事人变成了温良贤淑的主母。
“上前来,让我看看。”
他看向我们,语气不容置喙。
王妃后退两步,示意我们上前。
一道犀利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叫人浑身不自在。
哪怕这王爷有天人之姿,此情此景下我也恨不得将头掰下来埋在怀中,好掩耳盗铃,不去面对这如同物件一般任人打量的尴尬之境。
“赵怀阮。”
正当我看着他骨节分明的玉手发呆时,他突然念到我的名字:“抬起头来。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我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在叫我,吓得赶忙抬头看他,头甩得像拨浪鼓一般,连连摆手解释道:“不是不是,我,妾怎么敢这么想。”
他深黑色的头发垂在两肩,剑眉之下勾人的桃花眼绽放出几分笑意,摄人心魂,好像下一秒就要将人吸进去一样。
只听他薄唇微启,问道:“我有那么可怕?”
我又摇摇头。
他莫名轻笑一声,说道:“既然我不可怕,那后面几日你搬到我这里住,由你来照料我,如何?”
“可是……”
“承蒙王爷厚爱,妾身这就叫赵姨娘回去收拾东西搬到偏房去。”
王妃不等我说完,便打断我的话。我欲哭无泪,只好跟着应下。
王爷又和王妃聊了些家常,言辞中对她的赞赏无以复加,语气温柔到让人好感倍增。
我们要走的时候,胡姨娘主动请求留了下来,说她要与王爷叙旧。
回院路上,我紧紧牵着王妃的衣袖,闷闷不乐地走在她身旁。
“阮阮,我知道你不想去照顾王爷。”
她停下来,突然出声道,我抬头对上她的眼,一想到以后要和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住在一起,心中就一阵酸涩。
“可是他毕竟是王爷,身后有皇室撑腰。他若不高兴,铁了心想要将你杀了,连我也不能阻拦。府中的下人在王爷昏迷后唯我是从,实际上却依然忠于王爷。即使我已将近半的人换成了自己的人,等后面圣上赐下的侍从来了,我们一样寡不敌众。”
“阮阮,只要你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王爷暂且能容你。他要你去照顾他,不过是觉得你性格单纯,便于控制,想要以色惑人,骗你为他做事。他大病初愈,还要仰仗我打理王府,想来会忍上一忍,做做模样。你放心,现在他近前的人都是我的眼线,万一他真的欺辱你,我也不介意与他鱼死网破。”
听完王妃的话后,我心下大惊,没有想到自己也能参与到这些勾心斗角中去。
想想刚踏入卧房对王爷的那惊鸿一瞥——高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斜飞入鬓的剑眉,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当真是面如冠玉、貌若桃花。
如此帅气的男人,我从前都没有看到过几个。
更何况他大病初愈,全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柔弱无力的气质来,分外惹人怜爱,确实具有很大的欺骗性。
“可是……姐姐为什么这样怕王爷掌权?”
我百思不解。
王妃为王爷之妻,我们几个姨娘为王爷之妾,对王爷没有任何威胁,即便他掌权,又怎么会害我们呢?
只见王妃冷笑道:“王爷不会害我们,却会纵容府上下人欺侮我们。你以为今日那对夫妻为何在府门外大闹,不过是想要求得王爷同情,重回王府罢了。”
听到王妃提点,我才幡然醒悟。
之前我只是单纯的不想与王妃分开,害怕与陌生男人日夜相处,却不知蛇蝎美人最能迷惑人心。
如果我天天衣不解带地照料他,日久生情,对他唯命是从,必然会与王妃她们离心。
到时候他再怂恿我做卧底,牵制王妃,召回自己从前的侍从,一举将府中大权夺来,压垮王妃一干人,我们岂不是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正当我在心里胡思乱想的时候,隐约察觉到了王妃的视线。
我抬头疑惑地看着她,她也深深地看着我,眼中含泪,似乎在透过我看别人一样。
良久,她才哽咽道:“阮阮,你可知我还有个庶妹?”
我点点头,记得她中秋时提过一嘴。
“你很像她,如此天真……”
她抬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说道:“当初我父兄战死沙场,母亲抑郁自杀,忠仆被害身亡,徒留年幼的庶妹在府上,任人欺凌。我于心不忍,将她带到身边照养,却不想有奸诈小人趁我不在时将她玷污。庶妹惊恐害怕,想要求助自己的姐夫常乐王,然而时任管家的魏平仁收取小人贿赂,拒不上报。他七岁的幼子更是为虎作伥,多番言语讥讽我的庶妹。她不堪受辱,终是,终是……”
王妃一把将我抱进怀里,埋头带着哭腔道:“终是投井而亡!”
“阮阮,她才,她才十三岁啊……”
王妃哭诉着,见她这样,我的心也像被一块巨石压住一样,喘不过气。
难怪她说我像她妹妹,如果她庶妹尚在,应该也是和我一般大。
只是奸人作祟,硬生生将姐妹二人害得天人永隔,留下王妃孤身一人。
月上中天,皎洁温柔,晚风吹拂,枝叶齐哀。
17
我们就这样抱着,一直等到王妃平静下来。
“可是,就算我不被迷惑,王爷不能夺权,等到三个月后圣上祭祖归来,不也一样吗?”
我轻声问道,看着月光下王妃清丽如画的脸庞,忍住伸手抚摸的冲动。
在这个以男人为天的世界,不论王爷夺权与否,他都是世人公认的当家人。
更何况他背后有皇室撑腰,我们几个女流之辈,能奈他如何?
王妃面露犹豫之色,欲言又止,踌躇良久才说道:“府中尚无长子,若我能怀上麟儿,诞下嫡长子,想必王爷暂时不敢动我。届时我若无力管理内务,就将管家大权交付胡姨娘或你。”
她叹了一口气,低头望着我出神,搭在腰间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我的脸上。
感受着脸上的冰凉,我心疼地抬起手用暂且温热的手捂住她的手。
“姐姐,天凉,不管怎样,自己的身体是第一位的,不要叫阮阮担心。”
话音刚落,我便被扯入了一个温热清香的胸膛。
腰间的手愈发紧了。
18
自那夜月下相谈后,我便天天伴随王爷左右,王妃也时常来找王爷培养感情。
府中拮据,粗茶淡饭,王爷未说半点不好,反而对王妃温情脉脉。
我服侍王爷起居,他也没有过分为难我,整日笑容满面,都让我有些怀疑王妃之前的话是不是在骗我。
“王爷,胡姨娘做了茶点献上,正在门外等候。”
一个婢女踏着小碎步进了房门,小心翼翼禀报道。
王爷躺在床上拿着一卷书看,眼皮都不抬一下便说:“让她进来吧。”
胡姨娘的一只脚刚踏进来,他就跟触发了什么代码一样,立马放下书坐起来,脸上瞬间浮上笑意。等胡姨娘踏进门时,见到的就是他情真意切的俊脸。
变脸比翻书还快……
我在一旁对他这戏法一般的变脸叹为观止,心中隐隐有些相信王妃之前告诫我的话了。
“阿瑶。”
王爷柔声唤道,情意绵绵,似乎已经等候胡姨娘多时了。
胡姨娘羞涩一笑,行礼道:“王爷万福。妾念王爷身体有恙,今日又做了您最爱吃的莲花卷来。”
“劳烦阿瑶了,阿瑶总是如此体贴过人,”
他将胡姨娘拉过去坐在身侧,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握住她的手,情深意切道:“等我痊愈,就抬你为侧妃。”
胡姨娘听后,立马喜上眉梢。
这时,王爷示意我把胡姨娘手上的茶点放到桌上去。
我走过去正要接过胡姨娘手中的东西,她却意味不明地看着我,眼中寒意森森,皮笑肉不笑道:“不必劳烦赵姨娘了。”
“王爷,午膳已用过多时,想必您应该有些饿了,现在刚好趁热吃了妾给您做的莲花卷,也好过等会儿茶点冷了吃坏肚子。”
她转头对着王爷笑语,表情瞬间由阴转晴,春光明媚。
我:“……”
这两口子不愧是两口子,变脸速度都这么快。
我心中松了一口气:这两口子终于肯放过我了!
我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着,悄悄用手摸摸肚子,看着他们吃得有说有笑、你来我往的,既不忍直视,又想要尝尝。
怎么以前不知道胡姨娘有这么好的手艺呢?
后面的四天,胡姨娘都会准时来送餐。
第一天的时候,我还想要主动退下给他们二人世界,王爷却将我制止了,说什么我与胡姨娘也能顺便联络联络感情。
这不净睁着眼睛说瞎话吗?他哪只眼睛看到我与胡姨娘关系好了?
胡姨娘自然也知道王爷说的都是屁话,直接略过和我联络感情的环节,回回都是和王爷闲聊完了直接走人,给我留下一个婀娜多姿的背影。
不过,王爷吃错药了,调情也要派个人站在旁边当电灯泡,愣是不放我走。
我低头看着桌子发呆,耳边一男一女的嗡嗡声又响了一个多小时。
“阮阮。”
胡姨娘走后,王爷唤我,我闻声转头。
听到他叫我小名,我真是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但也只好强忍不适接受。
怎么姐姐叫我的时候,我就没这么反感,反而想要多听她叫几遍呢?
“王爷有何吩咐?”
我慢吞吞站起来,反正他也不会怪罪我回复慢了。
“给我倒杯茶来。”
他坐在床边不动如山。
于是我将茶倒了递到他面前,他接过茶杯时,手指轻轻碰了我一下,然后似笑非笑地将水一饮而尽。
我:“……”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总感觉有些无语,就像被人骚扰了一样。
如果我真的是十六岁,那么我可能会被调戏到。
但是我不是。
我只感觉浑身不适,想要快点逃离此地。
姐姐,我想你了……
19
晚饭时终于见到王妃了,我的心里才放松许多。
幸好还有王妃饭点来用饭,晚上在这边歇息,日子才有了盼头,不然我真感觉在自己处于水深火热中分外难熬。
王妃给王爷夹菜的同时,也不忘夹我喜欢吃的菜到我碗里。
她和王爷聊天的时候还时不时看看我,让我不至于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背景板。
我默不作声地吃饭,实际上心里已经感动得泪流满面。
用完饭,我自觉退下,留给他们夫妻二人耳鬓厮磨的空间。
除了王妃不在时王爷会使唤我,其余时间我倒是分外自由,和王爷昏迷时别无二样。
自从我搬来和王爷同住,王妃就夜夜与王爷同床共枕,好像是在为诞下麟儿做准备。
不过王爷身体还没有大好,太医也嘱咐过王爷不可过于劳累,想来这几夜只是谈谈心,没有做别的事。
星夜晴朗,弦月如钩。
我睡不着,闲来无事只好到处逛逛消消食。
路上只有零星几个仆人来往,路旁的灯笼发出柔和的微光。我一人走在路上,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和隐隐约约的风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如此静谧的环境下,我的心好像也空荡荡的。
不知不觉走到秋千处,我坐了上去,独自轻轻摇晃着秋千,仰头看着天空发呆。
明明是两个人的秋千,现在只有我一人。
自从王爷醒了之后,好像所有人都变了,有了各自的事情要做。
府中上下每天都围绕着王爷打转,顾姨娘不知道偷偷摸摸在干些什么,回府后就不见了人影。胡姨娘性情大变,隐隐有些敌视我和王妃。陈管事、阿红、阿白也整天忙得不可开交,不见人影。
昔日的欢声笑语恍如隔世。
一想到王妃迟早会和王爷行夫妻之礼,以后还会怀孕生子,我心里就莫名感到有团棉花塞在胸腔里死活拿不出来一样难受。
也是,我只是小小的姨娘,本就是买来冲喜的妾,地位低微,不值一提,哪里能奢求王妃像对待王爷那样寸步不离地对我呢?
真希望王爷永远不要醒过来。
20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王爷正值壮年,恢复能力不弱,加上太医开的药方和胡姨娘、王妃做的药膳补品,不过一个月就精神焕发、健步如飞了。
他与王妃日夜黏在一起,府中上下都称赞他们伉俪情深、天造地设。
他们夫妻二人行房前夜,王妃特意请示王爷想要和我一起睡一晚。
王爷百般不愿,好像在吃醋一般,但一听我此后就另居别院,便答应了下来。
我对他这番惺惺作态嗤之以鼻。
别以为我没看到他还日日接受胡姨娘的“馈赠”,而且一聊就是半个时辰。
他之前许诺给胡姨娘侧妃之位,我可是真真切切听到的。何况我为什么会住进偏房,不也是他下令吩咐的吗?
王爷虽美,奈何诡计多端。
我爱天生丽质的佳人,却讨厌三心二意的男人。
王妃自王爷醒后就与我生疏许多,要不是她主动提出要与我相叙,我还以为她将我忘了。
一想到此处,我就感觉心闷气短,分外委屈,于是背对着王妃假装歇息。
王妃没有躺下,从进门开始就没说几句话,只是静静看着我。
她的目光射在我的背上,虽然我看不见,但一想到她那双黯然神伤的眼睛,我就感到浑身别扭,心乱如麻。
月光缠绵,银辉入窗,灯火闪烁,我与王妃二人无话。
“阮阮。”
王妃轻声唤道,如蚊虫细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我没有应她,一动不动地装睡。
顿了一会儿,她起身吹熄蜡烛,躺下与我共眠。
夜晚寂静无声,只有两道呼吸声相互交错,彼此缠绵。
一双纤纤玉手悄然搭在另一人的腰间,鼻尖传来魂牵梦绕的幽香,不知是谁的心在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