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斐然顾不上吃中饭,他潜意识里跟自己说,能省则省,接下来的路还得扛,不能在路上耗掉不该花的钱。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地瓜,鼓鼓的,还留有一丝丝余温。出门前,母亲郭春兰为他路上准备的口粮,尽管是两个地瓜,足够让他撑上一天。
陈斐然感觉自己饿了,便拿出一个地瓜,吃上一口,这样就不至于感到饥饿。
车票买到了,但发车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陈斐然就想着等到上车时间,还可以睡上一个午觉,也好在路上可以想想接下来如何接续生活费的问题。只怕父亲一个月后并不能够寄来生活费。
心想的那些事,不时地在他的脑子里过。他靠在车站的墙角上,仅有的座位是六条长椅櫈,背靠着排列在挤满了人的大堂,他并不打算去挤出一个位置,好让自己可以坐着。只是在墙角处,则了一处台阶,就地靠着。
他随即靠着,望着车站里的工作人员,不时地广播里传来:各位旅客,车站人多眼杂,请大家看好自己的行李物品,特别是贵重物品。
有那么一刻,他伸手去触摸那把经过千辛万苦才凑在一起的血汗钱,这才意识到这笔钱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陈斐然把包往自己的身上揽,但内心里还是觉得不安,好似会发生什么。
大概是车站工作人员的那句话,点醒了他,他这才偷偷地把钱从麻袋的里衬塞进自己的裤腰带子里,再用一块布裹紧身体,好让这些钱不至于被发现。
经过这一系列的思考,他这才缓过神来,咪上眼睛,让自己的精神稍作放松。也许是路途之中带来的疲惫感,让他竟睡了过去。
等他重新睁开眼,已经是接近上车的时间,车站里已经没有了原本的拥挤,他下意识地站起来,赶忙询问是不是错过时间。
“大叔,去往省城的车子是不是走了?”陈斐然急促的声音,穿过走廊。
“车子已经准备发车,就差你了,你要是在不出现,车子就走了。”一个略显中年的大叔挤出一副不耐烦的口气。
陈斐然感到懊悔,在心里责备自己不该这样睡去,万一错过了,该如何是好。他随即拎起包裹,直冲车子奔去。
靠近检票处的那辆略显干净的车,在车子的前端标识着是个大字,如果不识字的人,也能透过数字,识别这趟去往省城的大巴车。
陈斐然看在眼里,掏出车票递给司机,司机看了一眼他的包裹,示意他把包裹打开来检查,他并不知晓为何包裹需要检查,只好配合着把包裹打开来,所有的物什展露无遗,几番折腾之后,终于上了车。
一回生二回熟,第一次看见这阵仗的他,似乎有突破了新的未知。就在这时,车站里广播传来:车站里有人钱包被偷了,大家都检查自己的贵重物品,以免丢失。偷人钱财,属于违法行为,公安严厉打击违法犯罪。
经过一番检查,一切准备就绪。陈斐然把包裹放在脚边,坐在中等车身的位置,把心放了放。只听到车子启动发出轰隆隆的响声,之后车子驶出车站的出站口,踏上了去往省城的方向。
车子行过之处,车窗外的风景便一层一晃地闪过他的视线,这是他第一次坐长途汽车,他对这一路经过的地方充满了惊奇,只见其他人都靠着座位,不一时鼾声四起,而他却不同了,守着窗外的风景,一晃一晃的,像过电影一样。
去往省城的路并不好走,一路的颠簸充斥在弯弯曲曲的山涧之间,陈斐然看了许久之后,眼睛也开始疲惫下来,靠着窗户睡了过去。
平坦的土地,拔高的庄稼,一片一片地跳过。他想过家乡的土地,截然不同的四季,才渐渐明白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我的钱包不见了,车上有小偷,谁偷了我的钱包?”车上不时有人在说话。陈斐然这才焕然醒来,不知道如何是好,头皮发麻,深怕自己的钱也遭了殃。
他伸进自己的裤腰带,摸了摸自己的学费,真切地感受没有任何闪失,这才从自己的慌乱中拾回一点心安,这是第一次他手上有这么多钱,也是第一次感受到钱对于贫穷人而言的重要性。
一阵哄乱之下,司机靠边停下了汽车。只见大伙儿围着他,开始回想整个经过,还不时地让他重新翻遍口袋,看是否遗漏了某些地方。
找了几遍还是没有找到,这才断定是小偷遭了家,可谁也不知道是在车上还是在车站。大家并不以为然,谁是小偷在整个车厢里犯了难。
司机大哥也便询问了半天,得不出谁偷了。眼下又着急赶路,只能到了省城再想办法,勉强把车上人员都安慰安慰。那人也迫于无奈,收拾自己沮丧的心情,坐定在自己的座位上。
汽车又一次发动,四周的景色再一次被抛向车后,陈斐然定了定神,方才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他回头看了看车上的人,一切又都像没发生一般,议论的声音也渐渐消失,只是那个被偷钱包的人还未能平静,兴许他在思考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心里大有祖宗十八代咒骂该死的小偷。
陈斐然觉得,生存对于他而言,如此残酷,对于自己未来的迷茫也就没有那般烦恼,毕竟人还得继续活着,为了更好地活着。
想着想着,又一次进入了梦想。等到他再次醒来,只听得车窗外已是一片漆黑,颠簸的路把屁股震得不成样,他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有一种生疼的感觉。
陈斐然并不知晓是否已经快到省城,只是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探头,胆怯地问:省城快到了吗?司机大哥。
“小伙子,这是第一次来省城吧!前面一个站就到了省城的车站,我看你,是到省城求学去的吧!”司机露出满脸的笑容,好似对车上的每一个人都看在眼里。
陈斐然知道自己藏不住,就顺着司机的话。“第一次……第一次去。”
“到了省城,天都黑了,你住哪儿?这边有没有亲戚?”司机握着方向盘,扭过头来看了一眼陈斐然。
陈斐然这才想到,今天该在何处落脚的事情,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司机的话。只是不知怎么办才好,支支吾吾地说了句:我也不知道。随便找个地方熬一夜,第二天学校会来人接我去学校。
“小伙子,要是不嫌弃,你就在司机车班跟我一起睡上一觉,凑合过一夜。”
陈斐然心里一阵温暖。他在心里想着,这个世界对于他是幸运的,一切都是好的,就如同这第一次。
“那真是太好了,我还正愁去哪里?那真是太感谢了,不知道怎么感谢您!”
“别说啥感谢了,你就好好念书,把书念好了,将来不忘咱县城,还有自己的家乡就成。”
陈斐然心中又升起一股暖流。那是一种对知识的渴望,如此强烈地种在他的心里。
只看见眼前的霓虹灯映入眼帘,一片光亮从一处方向成片地射入他的眼球,陈斐然明白,省城终于到了,那些未知的恐惧感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