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发现一种奇特的现象?我们莫名其妙地爱上一个人但同时又莫名其妙地厌恶Ta以致想要以分手作为结局,如若仔细分析,似乎爱上的和痛恨的往往是Ta身上的同一气质,你说不清来由,但就是有如此强烈的情绪体验,并身不由己地付诸了行动。
典型的精神分析给予的解释便是:你对Ta的这种强烈的有别于别人的喜爱与厌恶的情绪都是某种移情的反应。字面上就能看出移情的定义,即对某一重要他人的情绪情感移置到了当前个体身上,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情绪情感既是假象也是真实体验,是过去对重要他人某种未了情结导致的强烈情绪,在当前客体关系中的重复与再现。而这样的正性与负性的移情,一旦反复出现且影响正常关系的建立时,就成为了某种强迫性重复,这是我们以此来获取对生活掌控感的所谓病理性反应的体现。
移情可谓无处不在,是我们情感记忆的再现与叠加,广泛存在于人类的情感体验之中。我们往往发现,有两个相似人生经历特别是创伤经历的个体间会充满深深的“致命性”的吸引,可以笑称为“两个相同病人的相爱相杀”。
而来访者对咨询师的移情,和咨询师对来访者的反移情(互补反移情:咨询师体验并共情了来访者过去生活中的一个重要他人,比如咨询师深深感受到了来访者把对父母的愤怒移置到了咨询师身上,并感觉自己对待来访者正如其父母对待来访者一般。一致的反移情:咨询师体验并共情了来访者的情绪体验,比如,咨询师像来访者一样感到了绝望无力或愤怒。)也广泛存在于咨询的过程之中,如若处理得到,这些均是咨询推进的关键工具。
来访者对咨询师产生强烈的情绪情感反应到底是否是移情,移情产生的根源为何,我们都需对此有深刻的洞察与觉知。首先,对移情要有正确的认识与态度,移情不是洪水猛兽,不见得就是咨询的障碍。相反,移情是咨询师进行心理咨询的一种工具,在精神动力治疗中,对移情的体验、理解和解释是引发来访者改变的核心因素。
移情是来访者针对父母等重要他人强烈的爱恨交加的俄狄浦斯情感。强烈的移情恰巧给咨询师提供了一个理解和修通来访者早年重要生活经历的机会。在咨询过程中,移情被识别,咨询师协助来访者将无意识里的愿望与冲动带进意识,帮助来访者识别、理解并掌控它们。咨询师在处理来访者的移情时要把握四项基本原则:保持节制,不要过于快地做移情的判断与揭示;共情体验,不论是来访者对咨询师正性或负性的情绪情感,咨询师都能理解并感受的到;恰当解释,基于对来访者充分的了解与分析,把握时机适时地给出恰当的解释;恪守界限,始终保持咨询师的悬浮注意(保持第三只理智之眼,跳脱出多重关系来觉察来访者与自己),在咨询设置的框架中不断推进。
具体来说,咨询师处理移情有八个步骤:1,容忍来访者的情绪,不评判,使得来访者在中立和安全的气氛中展现自己。2,觉察到来访者那些过于强烈或不强烈等不合理的不同寻常的反应。3,理解、共情并思考这一反应有多少是基于现实的,有多少是过度强烈的反应?4,如果发现这一反应不完全基于现实,思考多少来自过去或现在的心理问题,多少是来自于咨访关系的互动。5,持续观察类似的反应是否会在相似的情境中重复(强迫性重复检验)。6,如果发现不断重复有四次以上的类似情况出现,便可做出移情的解释。7,鼓励来访者从移情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观察和理解自己,而不做好或坏的道德评判。8,协助来访者识别这一无意识的情绪、愿望和冲突,在意识化的过程中,咨询师做出与其重要他人不一样的反应,让来访者换一种更积极有效的而非无效自我伤害的反应表达,从而产生新的体验,进而理解和掌控那些无意识情绪反应,即强迫重复在咨访关系中重现但不重演。
而在咨询中,咨询师作为一个充满欲望、情感与记忆的正常人,难免在咨访关系的互动中被激发对来访者的情绪反应,从而产生互补或一致性的反移情。咨询师在反移情的处理中,要体验和容忍这种反移情的情绪,所谓容忍就是能够hold住这种情绪,时刻保持悬浮注意,跳出来观察,尽量避免在这种情绪中做出即时性反应。咨询师本人对自己的心理发展和生活中遇到的问题保持清醒,这就需要咨询师本人自己要接受咨询体验和督导,从而知道自己的弱点、人格特质,并处理未治愈的创伤。能够认识到不论是爱与恨,都是移情的结果,不要认为来访者是针对自己。利用反移情来诊断、评估、理解来访者并形成解释,思考来访者经历过什么才会产生这些情绪反应。最后,在体验到互补性反移情时,要寻找一致性反移情。
所有的个体与关系都是独一无二的,技术的应用只有落实到每一个个案的讨论才是有意义的存在,任何简单粗暴的解释与分析不仅不能得到来访者的认可,也不会有益于咨访关系的建立和来访者的成长。所有情绪情感的体验都是切身真实的感受而非不够真诚的故意迎合的表达。所有在咨询设置里发生的一切皆可讨论,而所有一切的处理也应严格限制在咨询关系的范畴里进行。
没有完美的咨询,就像没有完美的人生一样,训练有素、成熟的咨询师能够在感性反应后用理智化的方式处理移情和反移情。而我们也可以在深入觉察和体验中更理智化地来看待我们一切客体关系,从而深深理解那些爱与恨的背后成因。
当我们发现自己深陷对某人的不可言说的情绪之时,我们可以做进一步的观察与分析,讨论其中可能的原因,哪怕不做精神分析式的连接,也有利于我们对情绪的觉察、认知与控制,更有利于我们了解自己与他人的关系。
不论是咨询还是人生,我们都要学会接受和允许自己犯错,同时也学会去面对那些别人或自己已犯下的不可更改的错误,错误其实正是认识、了解与改变自己的契机。
所有对幸福的探寻,必然伴随痛苦,不断试错后的修通必有收获与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