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秋阳依然炙烈,俨然忘记它原本该有的样子——秋高气爽、凉意宜人。望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我在等待着它的激情褪去,当夕阳铺满天际的时候,我款款而出,像去赴一场我与那条河堤的幽会——散步去。
穿过小区通幽的曲径,我登上小区后面的河堤步道,一阵晚风拂过面颊,汗津津的脸瞬间有了秋的感觉,站在河堤,我习惯性向西仰望,天边的晚霞美的没有道理,美的令人窒息,一大片一大片嫣红、橘红、浅黄、淡蓝、深蓝、珍珠白、清黛…..像浓稠的颜料流动着、变换着,像轻纱薄雾飘渺着,宛若一首宏大的诗篇给人一多维的遐想,如山川河流,如万马奔腾,如一场气势恢弘的战场,又如一首绵软的小夜曲……,我看着、想着、感动着,那变换的色彩中总有一抹属于我的温柔,有一首为我轻唱的歌谣,顺着清风送进我的耳畔,轻轻地拨动起我的心弦……
望着满天的晚霞,那里似乎有我需要的人生答案,有我需要的人生启迪,有母亲沧桑的容颜也有我无忧的童年,夕阳似乎最适合感怀,感怀中流淌出岁月的温暖。
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正是“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的瑰丽画面。此时的秦淮河像一条斑斓的丝带蜿蜒着向前,带着季节的静谧,带着我一路向前。
我的目光在天地间游走,一阵一阵的飞鸟从西边的天空出现,在蓝天下一惊而过消失在东方的暮色里,广义地说,它们也算是一种候鸟,有限的一生,为生活奔波,为生活迁徙,只是,它们明确的方向里又有多少被人理解的成份呢?一弯新月悄悄挂在天空,朦胧的月色里,我仿佛看到一片茂密的森林,树木浓密的枝叶间栖息着一群刚刚停落的飞鸟,偶尔传出的几声啾啾鸣叫,是它们互道的祝福与晚安。
河堤上,一簇簇迎风摇曳的狗尾巴草引起我的注意,我蹲下身体,把脸靠近它们,她们是这个黄昏的河堤上我见到的最快乐的元素,心不由得感动起来,难道她们是因为发现了我的身影而欢快吗?在这条悠长的河堤上我留下了多少黄昏的足迹,她们一定是熟悉了我、记住了我,我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她们,像抚摸一个个柔软的生命,迎着夕阳的微光,我把她们的倩影留在我的相册里,纤弱而有韧性,她们的存在是这个河堤最美丽的风景。
暮色中的行人三三两两,经过一天的劳作,他们似乎都被耗干了一般,脚步绵软,无精打采,一半以上的人都是踽踽独行,迎着暮色的秋风沉思,有几个跑者从身边一闪而过很快便消失在暮色苍茫中。
这时手机闪过先生的微信,不用说,他又在关心我一个人的生活,我随手拍一张黄昏的河堤发给他,他援疆去了,心却留在家里,他觉得他得陪着我,至少在这样黄昏的河堤有我们共同漫步的身影。他问:“没有我的陪伴是不是少了点什么?”我故意引逗他说:“有风陪。”答非所问,我好像听到了他轻声叹息,他是一位情感细腻的人,爱得真切,他问:“那我是自作多情了?”我回复道:“风从新疆来。”他立即发来一个愉快的表情,问我:“是不是黑旋风?”这是属于我两之间的幽默,先生肤色暗沉,是他常戏谑的“健康肤色”,这样的肤色让先生显得刚毅、沉稳而踏实。
草丛里,秋虫“曲曲”“蝈蝈”地叫声连成了片,此起彼伏,大声宣布着秋天的河堤是她们的乐园,前面不远处的草丛里叫声最响,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站定伸长脖子仔细寻找,想探寻一下是什么样的秋虫,声音如此嘹亮,那虫子却狡猾的闭声不唱了,悄悄地把自己潜藏在那,假如,我能发现它,我看见的一定是它警惕而敌意的眼神,这样的打扰实在是不礼貌,于是,我还像原先一样不紧不慢地走着,静静地欣赏漫坡齐唱的秋天歌谣。
路灯次第亮起来,昏黄的光影落在波光粼粼的河面,宛若河底擎起的一束束熊熊燃烧的火炬,寂寞的河流一下子变得喧闹、变得流光溢彩,一些沉默的鱼开始活跃,它们奋力地跳出水面,又沉入水底,让你弄不明白它们是兴奋还是在挣扎?
夜色渐浓,河堤上的行人逐渐稀少。月光、灯光、秋虫的浅吟低唱、还有那阵阵微凉的风,河堤在秋夜里沉沉睡去。
踏着落叶,在沙沙的破碎声里,我走在回家的暮色里,在暮色里迎接新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