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鸡腿

小时候家里穷,当然现在也还是很穷。那先说说以前穷的时候吧,因为事情总有个先来后到。


我排行老三,上头有两个姐姐,姐弟三个虽然不能说特别康健,但是个个没有缺胳膊少腿,因为父母至少还能够让我们去注射小儿麻痹症的疫苗。由此一点能归功于我的母亲是一名兽医,都知道兽医是给牲口看病的,说明母亲还是有医患意识的,比当时的一般妇女要开明一些。我想这也是后来我能够去上大学的原因之一吧。毕竟当时的同年人要不在沟里打鱼摸虾,要不就在田间拢玉米沟子了,而我却在家里捧着一本数学书发呆,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我的两个姐姐下学早,在我当时认为姐姐们需要给家里的两头大肥猪打猪草,去别人的院子里给家里的地捡鸡粪,所以他们不用去上学了,很天经地义。每逢过年的时候,母亲都会到集上捡二尺布给我做洗衣服,让我开年能够排排场场的去上学,到现在我都还留有一套宝蓝色的粗布裤子和已经泛黄的棉布衬衫。因为那是二姐给我做的第一套衣服。就在二姐会做衣服的那一年,我大姐出嫁了,嫁给了河对岸的一家打豆腐的。说到二姐为什么要去学裁缝,我依稀记得当年父亲把二姐的书包给扔到房顶上去了,就在当时我还躲在门旮旯里偷笑。二姐没有哭,去找竹棍子要去拿下书包,但是父亲拦着不让,二姐不依,父亲“啪”的一巴掌打了下去,我就看见二姐哗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见到这番情景,我本能的冲了出来,下意识的想去推开父亲。但是当时看着父亲高大的身板,还没有伸出去的手反而缩回来了几分。父亲看都不看我一眼,然后走了。二姐开始坐在地上抽泣了,这时的我仿佛知道了一点什么,开始去四处寻找竹竿想把二姐的书包给取下来。没过几天,有一天放学回来,二姐叫我过来说要给我一个礼物。因为二姐老是欺负我,我想该不是又想让我去给她到河边的沙窝找死掉的贝壳然后她用那个去铲鸡粪吧,亦或是让我到房屋后竹林的垃圾堆里给找碎瓦片,她用来敲“抓石子”的石子儿。我总感觉二姐这次想要我的二角钱,因为我知道先一天晚上母亲和父亲吃完饭后把我叫到里屋给我营养费的时候二姐正好进去拿父亲换下的胶鞋看见了,不过当时二姐什么也没有说。

我打小生的瘦弱,皮肤黢黑,但是看起来还算文静;二姐和我的年龄相差不大,只有三岁,但是二姐上学比较晚,只比我高一年级。那时候劳动力不够,白天父亲要去山头修水坝或者铺路,每天早上五点就会出门,然后晚上星星初上了才会回来。大姐告诉我,每天早上父亲出门的时候,都会去下屋给摊在床上的姥姥那边问候一下,顺便给姥姥翻个身清理一下床铺,倒一下粪便。我是几乎不进姥姥的那间房子的,一方面是因为母亲不让我进,怕我沾上老人的晦气,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姥姥的那屋常年不着阳光,阴湿难闻。大姐能知道这些是因为大姐每天早上四点会准时起来,先去村里道场的公井里打两桶水回来,然后准备一家人的早饭,通常都是玉米糊糊配咸菜。说道那公井井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传说虽然很很美丽,但是那口公井也成就了我们全家人一生也忘不了的伤疤。那伤疤就如同冬日里到处铺满了雪,而就是道场上的那个井黑乎乎的躺在那里,黑乎乎的。公井的故事还在后面,其实前面也有发生过故事过,关于我的家公和爷爷的故事。听大姐说,也正是公井好啊,公井坏,如果没有那口公井咱妈也没能得到兽医这个差事。

就那个年代一般的家庭是连咸菜也吃不上的,而且玉米糊糊指不定还没有我家的稠。因为我最小,大姐每次都会给我准备小半块玉米饼,我自然不知道这些玉米饼是怎么来的,大姐会告诉我是从母亲的荷包里面掏出来的。那时候的我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母亲的荷包里面为什么可以烙饼,有时候甚至还可以煮一颗鸡蛋。母亲会到各个生产队去给牲口们看病。母亲有一个医药箱,半米见方枣红色的,里面装有三支大号的注射器,还有一些小小的瓶瓶罐罐。又一次母亲不在家,邻居的根子找我玩,我打开母亲的医药箱给根子看。根子要拿里面的注射器玩,但是我不允许,因为母亲交代过整个生产队只有三根注射器,不可以拿去玩。母亲的话是比较管用的,我死活也不肯给根子玩注射器。根子急了,就说你个医药箱是羊皮不是牛皮的。但是我母亲告诉我这个箱子是真牛皮的,所以我就和根子为了这个医药箱是牛皮的还是羊皮的吵了起来。两个人都不肯让步,最后根子说有一个办法可以检验一下到底是真皮的还是牛皮的,那就是用火烧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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