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的姐妹

茉莉端午节这天将餐馆打烊一天,带着老公孩子回娘家过节,去看看父母,同时也是让父母看看可爱的外孙女。女儿刚一岁,长得粉雕玉琢的,甚是可爱,笑起来“咯咯”地欢快至极,父母抱着外孙女一刻都舍不得放下,亲了又亲,逗了又逗。

茉莉站在门前的橘子树下发呆,又是一年端午节了,每年这个时候她就会想起她儿时的两个玩伴,如今的流行词语叫做“闺蜜”,她们是小学同班同学,初中也是同级不同班了,读书时,三人情同姐妹,每天除了在校那几个小时一起开心玩耍,放学后每天都要腻在一块不想分开,三个人躲在校门口那棵大樟树下说心里话,将自己喜欢班上的哪个男同学,还把写满心事的小纸条塞进樟树的树洞里,互相之间,我在你家里睡过觉,你在我家中常来吃饭,大家的父母都变得很熟悉了。但初中毕业之后,联系减少了一些,叫云的同学,毕业后就被舅舅安排进了国土所,而叫小菲的那个同学,她爸更牛逼,是远近闻名的房地产大老板,那时候可不叫房地产老板,而是叫,基建老板。先是让中专毕业的小菲在一个单位上了几年班,工作轻松,上一天休一天,工资还挺高。而茉莉呢,由于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中专毕业后,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和老公一起开餐馆养家糊口。

闺蜜之间玩得再好,等你走入社会,工作性质不同,工作环境不同,收入也不同,慢慢地,大家就生疏了一些。但时不时地,还会电话,或者QQ聊几句日常。真正变得不怎么来往,是最近几年了。听说小菲的老公升官了,都当上县开发区的主任了,而云的老公,也当上了X局的领导了。茉莉有时候在累成狗的时候,也会感叹命运,感觉自己不好意思高攀她们了,在有时候那两位电话中邀请她去家中玩的时候,她都以忙为借口,没有去。她既有点自卑,觉得人一下子层次就分得很明显了,又有点自尊心做怪,心想,我是没你们混得好,嫁得好,但我也不来求你们。她时常想起一句老话,叫:老公当官你就是官娘子,老公若是做贼的,你便成了贼婆娘!虽然,茉莉的老公不可能是混得那么差劲,但仅仅是,可以养家糊口而已。

尽管如今很多女人都非常优秀,非常努力,但很多人谈起她的时候,还不是一开口就是:“噢!那是王局长的夫人呢!”要不就是“她哦,她就是卖菜那个王二牛的婆娘啊!”你已经是结婚生子的人了,人家这么称呼你也很正常啊!

茉莉在橘子树下徘徊了半天,她还是想去两个闺蜜的娘家看看她们俩,那两位的娘家挨在一起,她匆匆和父母打个招呼,叫她们帮忙看好女儿,自己便骑个电动车,奔闺蜜的娘家去了。出门前,她把衣服试了几件都不满意,孩子才一岁,自己身材仍没恢复得很好,有点胖,最后只能选了一条灰色的直筒连衣裙穿上,这些年开餐馆吧,也没买什么好衣服,每天都和调料啊饭菜打交道,油烟一熏,哪里敢穿什么漂亮的浅色衣服呢?

先来到小菲的娘家,茉莉看到门口停了两台很好的小车,虽然她分不清什么牌子的区别,但她还是知道,这两台车都是几十万的车子。她听见屋里有人在言谈甚欢,便叫了一下小菲的大名,闻声,有人开门出来了,她就是小菲啊!多年未见,三十出头的小菲仍旧是很漂亮很苗条的,她本来就长得有点像章子怡,说话的声音都还是如少女那般动听悦耳,她看到茉莉,先是有点惊讶地挑了一下眼角,而后,显得很开心,跑过来拉着茉莉的手臂,嗔怪她:“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来看我啊?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在xx路上那栋别墅住吗?很容易找到的噢!云也住我们旁边呢!”茉莉当然知道,那里都是富人区,但她从来没有进去看过。

小菲这些年一点没变老,看起来真的宛若少女一般,皮肤白里透红,头发溜光顺滑,早就听说了,她生完儿子后,就再也没上过班,老公当官她享福,任何事不干,公公本来就是县领导退休,家中婆婆做饭。她每天就是打麻将,下午一场晚上一场,平时去洗脚城泡脚做身体调养,去美容院定期做美容,茉莉有点拘谨地,慢慢喝着茉莉花的花茶,慢慢回答着小菲的问题。小菲听说她开餐馆,再看看她裙子上还有着一点洗不干净的细碎的油渍印,脸上泛起一丝丝的想隐藏但藏不住的看不起的目光,当她问起茉莉年收入时,茉莉大声地说:“差不多二十万吧!”其实,最多十几万,还不去除房租等费用。她是个非常敏感而又自尊心强烈的人,她担心,人家不会是以为我混不好,来找她老公办事,或者找她借钱的吧?毕竟我很多年没和她见过面了,可不能,让人误会。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着,明显的有点无话可聊。大家都不熟悉对方的生活,怎么可能感同身受呢?便有点无趣了。这时,小菲的老爸,端着子盆牛肉干过来,招呼着“茉莉啊!好多年不来我们家玩了啊!来,吃牛肉干,内蒙古带来的呢!”茉莉吃惊地盯着眼前的老人家,当年他可是英俊非凡,高大而挺拔啊,还经常一脸特别严肃,几乎从来不理我们这群小屁股的噢!前些年只是听说他退休后,得了癌症,并没真正见过了,今日一见,有点唏嘘不已。老人身体垮得不行了,很瘦,头发全白了,脸色特别黑,像锅底一般黑,茉莉心想,唉!他爸不是房地产老板吗?那么有钱,也还是无法阻止生老病死啊!但它还是有一点点开心,面前的老人,第一次放下架子,和她这个晚辈打招呼,说话了。她并没有伸手去拿牛肉干,她笑笑说:“谢谢伯伯啊!我不能多吃牛肉。”再和小菲聊了两句后,她便告辞出门了。小菲她送到门外,又叮嘱说:“记得哦,下次来城里我家中玩啊!”茉莉点点头,微笑,其实她心中想,那不知道这辈子会不会去了。

本来有点没劲了,不想去云家中了。但既然出门了,都到了这个方向了,就完成任务吧,顺便都看看,这么多年大家的变化吧,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看到茉莉,云很兴奋,又是泡茶又是剖西瓜的,云依然是那么热情活力,依然是很爱说爱笑!茉莉盯着她看,以前云有点微胖,屁股很大又很圆,大家都笑话她,叫她“云胖子”,但她也长得很漂亮,双眼皮眼睛很大,皮肤很白,唇红齿白的,一直就有很多男性都爱慕她,但她这个人很传统,也命很好,很早就嫁人了,自己现在成了公务员,老公还是x局的领导,真是顺水又顺风啊!她还是从前那样,对茉莉叽叽喳喳聊这些年的变化,茉莉这个人有个优点,就是善于倾听,即使觉得别人讲得不是很对,也不会当面反驳,对待朋友,她脾气很好。这时云的老公和儿子,各自拿着一根吊杆去钓鱼,茉莉赶紧站起来和他打招呼,他老公只是微微点一下头,似笑非笑,然后带着儿子走了。茉莉有点懵,这个男人,还是当年追求云的时候,为了让茉莉帮他讲好话,殷勤得让人难忘的那个男人吗?当官又怎么地?我又没事求你!后来,当云再絮絮叨叨地,很开心地,向茉莉展示她的幸福生活时,茉莉听不进去了,礼貌地告辞回家去。

骑电动车回家的路上,路过那棵老樟树,茉莉停车站在树下,站了良久,她摸着枯老的斑驳的树洞,想起当年的藏满心事的小纸条,想起三人一起打打闹闹把书包扔在草地上就下河摸鱼,有时候三人还睡在一起说谁谁胸部开始发育了,种种往事如天上的白云,慢慢游走了。她明白了,这片云,游走后,不会再回到原地了。但她不后悔,她终于鼓足勇气,来看过她的好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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