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伸长舌头喘着粗气,身体趴在地面,口水耷拉,眼角的眼屎坚硬饱满,偶尔发出几声性感疲惫的低鸣,即使躲在大阳伞圈住的阴影里,它也是一副快要烤焦的模样。它被我刮掉了所有毛发,现在光秃秃地像只待宰的羔羊,看起来娇弱却又有些恶心。
我把它赶去堂屋,它又跑出来和我待在一起,蹲坐在电风扇下面,守在临时搭建的小卖部这片阴影里陪着我,我时不时给它几块冰,它就懒洋洋地叫几声假装兴奋。多年以后我回想起来,不知道是否因为它预感到什么,才一直待在周围,试图用狗吠声吓退那几个男人。也许从那天起,它就已经预感到了我的背弃。
这是一条狭长望不到尽头的公路,眼所及之处是起起伏伏的陡坡,心生胆颤。我喜欢进城赶集时坐摩托车,每次向下俯冲时好似冲向死亡一般,张开双手,全身的血液快速倒流堆积在脑中,有一次我发现就连心脏也变得空空荡荡,背脊发凉。
连续不断的烈日炙烤着柏油马路,人们暴露在外面就好像在闷热的坟墓里呼吸,地下的植被或者尸体一定被烤焦了,不然怎么总有一丝丝白气从马路缝隙中漂浮。近几年马路一点点变宽,我和母亲起初都很激动,也许等上几年攒够了钱,我就能去大城市打工,而弟弟也能去县城里最好的寄宿学校。但一切都令人失望,这里依然只是通向富裕之路上不值得多加利用的一环,这里只是过路人享受物欲生活上的一环。
道路两旁全是几近破败的房屋和稀稀拉拉的树木,我家伫立其间。沿着一条泥泞狭窄的土路直走,突然闻到池塘飘来的腐臭,不要停,再走上几步就是我家,时常昏睡在凉席上的母亲和一个只能在吃饭时见到的弟弟。当然放眼望去,一幢打眼的三层小楼会先勾起好奇,它们嵌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之上,墙壁没有打上“计划生育,少生好生”的标识。它们看上去时髦得令人诧异,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那时候你就知道这幢楼的用途,并不是告诉当地人日子会越变越好,而是你永远只能站在破碎之中隔着臭水沟期待虚幻的繁华。
这幢三层小楼的一层是大厅,善良的金色灯光几乎彻夜通明;二层则是歌厅,紧凑而萎靡的独立空间散发着接二连三情欲之味;三层则是提供给有特殊需求的人;外墙一律是纯色瓷砖。来往的卡车司机可以在这里休憩,或者干点其他放松的事情。连我弟弟都知道卡车司机口中的“放松”是什么意思。这里的所有青少年都会不时聚集在这幢房子不远处的树林中窃笑,看着那些被红色灯芯绒床帘遮住的窗户,期待有个丰满的女人突然现身,抽着烟暧昧地盯着他。
我在公路旁新修的空地售卖食物,专门为来这里的人尤其是卡车司机提供冰水,西瓜,冰啤,风油精等。远处的山脉好似被热气割裂得棱角分明,看着它们容易让人昏昏欲睡,好像有千万只蚊子在为你谱催眠曲。野兽突然站着大叫起来,我猛然睁开双眼,坐直了身体,发现左边的胸罩肩带露了出来,大红色的纯棉材质。当我想到可能已经有人看到了红色肩带时,我顿时羞耻到满脸胀红。这是年初母亲在市集摊位上给我买的内衣,说本命年一定得有一件红色内衣。可是有谁会在夏天穿大红色内衣呢?我真是恨死了自己。
两辆大卡车停在路边,车上整齐堆放着用土包裹起来的树枝,它们纤细柔弱,在微风中轻轻颤动,只需轻轻一折就会发出“咔擦”一声。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景观树,我猜它们肯定是时间万物中最庞大的新生儿之一,从一个地方迁徙到另一个地方,因兴奋与害怕枝桠紧密相连,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它们把远山分割成一个个不规则图形,而它们终有一天会长得健硕无比、枝叶繁茂。几个身上汗水岑岑、满脸倦容的男人走了过来,他们旁若无人地把衣服捞起来擦脸,有的露出油腻的大肚子和差不多A罩杯的双乳,肚脐周围的汗毛延伸至裆部,那一片浓密的毛发之中沉睡着什么样的野兽,我一清二楚,我把脸转过去,喉咙干涩。
“给我五瓶冰啤,全部打开”,说话的应该是其中的老大,差不多50岁,黑发里已经掺杂不少白发,脱掉的短袖被搭在肩上,其他人坐在椅子上双脚分开,好像要吸纳所有精华。当我把啤酒拿过去,感觉他们在用眼神把我衣服一件件扒光,这种想法着实令我浑身不自在。可是为什么我却不敢直视任何一个人的双眼呢?我在惧怕什么,在这死气沉沉的下午。
他们开始互相打趣儿,“要不要去放松一下?反正你老婆也不会知道。”
“知道又怎样,我会怕她吗?大不了离婚,她敢吗?”
“那他妈废话少说,喝完就去玩玩儿。”
“游戏、老婆、金钱”这些字眼以及背后庞大的复杂系统像一根根针刺进我身体各个部位,悲伤而压抑的气息散在空气中,令我胸闷头晕。
“嘿,你这还有爱喜吗?”莉莉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她蹲下抚摸野兽,让它舒服地大声狂吠,她的胸脯因领口太低,被双膝挤压成两个扁扁的肉球,黑色内裤边也显现出来,应该是蕾丝材质的,我曾在市集上见到过蕾丝内裤,黑色、粉色、肉色的蕾丝被放在纯棉内裤旁边,那些透明的花边线条就像卡车上的树枝般走向不明却有打破常规的美感,就是这种东西在无形中引诱我,可是我恐惧禁忌背后所隐藏的东西。我把爱喜递给她,她把钱给我要说不用找零了,像往常一样。她的出现立马吸引了那几个男人,因为现在空气中除了汗水的闷热以外,更有从她身上传来的一股清香,即使在夏日里,这股清香也因为游走在莉莉身体里所以散发着清爽香甜。
莉莉是最早一批常驻三层小楼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