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校,新同学,新生活,新的开端总是猝然而至。
曾以为很遥远的明天,随着暴雨里送达的录取通知书,纷纷而来。
“你好,我是高一(7)班的秦展。”
“军训注意事项:”
“大礼堂报道领书。” “222寝室——中二少年联盟”
……
秦展把行李箱放进车后备箱,看着熟悉的景色往后退去。
S中在偏远的市郊,实行集体住宿制,禁止学生使用智能手机。
他笨拙地按着老人机的键盘,把智能手机里的电话号码一个一个输进新通讯录。
点开通讯录里陈帆的名字,联系人照片还是毕业旅行时,秦展偷拍的那张睡颜。
通话记录停留在一个多月前,秦展看着照片里熟悉的侧脸,有一瞬的愣神。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里那人的鼻尖,把号码输进了老人机。
其实S中格局设置和Q中挺像的,也有六层楼的教学楼,有紫藤花架,有假山和池塘,有高大的礼堂,有实验室,有宿舍楼。
只是校园更大,身处其中,有点空旷的孤独感。
“秦展?”
身后有个熟悉的大嗓门响起,秦展转头就对上了高天峰浮夸的笑脸。
“哇塞,兄弟,真是你啊!可算是找到个亲人了!”
“你也在S中呀?”遇到老熟人,秦展也笑起来。
“嘿嘿,我爸是校董,你懂的嘛。”
高天峰一直都大大咧咧,什么话不过脑子就往外蹦:
“倒是你,不是一直想去Q中嘛?我还以为会碰到陈帆呢,哪知道他居然去了Q中……你俩呀,可真有意思。”边说,边一脸惋惜地摇摇头。
“唉……往事不要再提。”
秦展眯了一下眼睛,脸有点发烫。
推着箱子往宿舍楼走去,他只觉得这条路好长好长,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高天峰被分到11班,宿舍在秦展楼上,两人在楼道口分别。
秦展看着宿舍门上的222,吸了一口气,按下门把手,在心里说: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新生活要来了。
没有你的新生活就要来了。”
成功逗笑了自己:
可真够中二的……
寝室里电风扇哗哗地转着头,肥皂水和灰尘的味道混杂在一起。
两个室友正在爬上爬下地整理床铺。
“嗨!我是张山。是山不是三哈!”
一个寸头从床上探头下来,露出憨憨地笑容。
“那是李时一,”他指着在对面理书本的身影,比了个大拇指,“大学霸!”
学霸君转过头来,黑框眼睛下淡然冷漠的表情让秦展没来由地想起某人。
不知道某人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某人对不熟的人总是摆扑克脸,也不知道能不能交到新朋友……
“你好。”
李时一的声音冷冷的,把秦展的思绪拉回了当下。
“额,嗨,你们好,我是秦展!”
秦展露出人畜无害的招牌式笑容,把行李箱推到自己的床位,也开始打扫。
寝室是新装修的,上床下桌,有空调,统一的深蓝色,稍微整理一下,还挺整洁舒服的。
只是,这空调遥控器在宿管手上,不许私自开。
“好热啊,这空调是摆设,电风扇怎么也没风?孩子要枯了啊!”
张山理床铺理得满头大汗,抄起一本习题册当扇子,翘脚坐在桌上哭喊。
“心静自然凉。”
李时一掏出手持电风扇,往他脸上一晃,又对着自己吹。
“时一你大爷的,快给我扇扇。”张山瞬间凑到李时一身边。
“不。叫我什么?”
“爷爷!爷爷!借我扇扇。”
李时一把电扇往旁边偏了偏。
“嘿嘿!谢谢爷爷!”
秦展刚拿出妈妈塞在自己箱子里的降温喷雾,看了看凑在一起的两人,又把喷雾放了回去。“额,秦……展?你要不一起扇扇?”张山好像终于发现了他的尴尬,讪笑道,
“那个,我跟李时一是附中同班的,整天爷爷孙子的叫惯了,你别见怪哈。”
“没事没事,一起去吃中饭吧?”秦展抬手抹了抹额角的汗,笑道。
“走起!”
S中的食堂装修很豪华,三层楼。一楼是普通的中餐打饭窗口,二楼是自助西餐厅,主要面向国际部的同学,三楼是教师食堂。
虽然装修豪华,但是味道嘛……就有点一言难尽了。
秦展扒拉着餐盘里泛着诡异粉红色的不明肉类,抬头和新室友们面面相觑。
张山同学勇敢地举起筷子,身先士卒:
“嗯……咳咳,是能吃的。但……我看到门口好像有个小卖部,要不……”
三人端着红烧牛肉面,坐在小竹林里的石凳上,边扇风边吸溜着。
“古有桃园三结义,今有咱们竹林泡面三结义。”
张山吃完面,把叉子举在胸前,拜了拜。
“噗,妙啊。”
秦展和李时一被逗笑了,纷纷效仿。
“诶,李时一是九月的,应该算大哥。我是四月的,秦展你呢?”
“我六月的。”秦展回答。
“那我有小弟了诶,叫声哥?”
张山勾住秦展的肩膀,笑道。
“额……”
秦展不习惯生人靠近,顿时汗毛立起。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推开张山的冲动,僵硬地缩回肩膀,笑笑不说话。
哥?
好像除了帆哥,自己真的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这个字。
明明是很正常的称呼,只是……
一旦和他关联起来,就显得独一无二了。
“啊没事没事,我开个玩笑,去教室吧!”张山见秦展不回答,打哈哈道。
三个人并排走着,穿过来来往往的人潮,班里已经到了不少同学,聚成一团一团叽叽喳喳聊着天。
“今年分数线又涨了欸,我才600分,是不是要我们班垫底了……”
“S中的魔鬼分班制,所有平行班好像要被一分为二,变成AB班,每次考试流动。”
“这么恐怖,明天就要摸底考了,岂不是……”
“完了呀,到处都是大佬,平行班里就有好几个全市前十。据说竞赛班更加恐怖,都开始学大学课程了。”
“往年全市前十都被S中收入囊中,今年好像不是?”
“对,我也听说了,有个大神没来S中。”
“你们是说那个数理化都拿了一等奖的陈帆吗?我跟他上过一个补习班,好帅的,但是性格很怪,不爱搭理人,完全不敢搭话……我还以为他会来S中的……”
“啧啧,你是他的小迷妹吗?”
“迷什么迷呀,还是赶紧复习明天的摸底考吧,不想去B班,好丢脸。”
“你在做什么书啊?”
“这就开始刷高考真题了?!”“高中了啊,一切向高考看齐。没听班主任说准备好高考词汇册,每天默写嘛。”
“卷啊——”
……
秦展在每本教材写上名字,习惯性地向后翘起椅脚。
觉得身后有个人应该会嘲笑自己像个小学生。
可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那声轻笑。
阳光从窗外的叶缝里洒落,留下点点斑驳,一如往昔好多年。
秦展却突然觉得,这世界好空,陌生的空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