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医生已经悄悄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海威与明子。海威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头痛欲裂,四周所有一切细小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而他能意识到他与明子之间有一层隐形的高墙,没有对白,只剩下尴尬的沉默。
“你为什么骗我?”海威僵硬的张口,冷冰冰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他甚至已经不愿思考没有大提琴,他该怎么办,只是避重就轻的问着明子理由。“我没有……”终于一直难以开口的明子回答了海威,“可我的手还是废了不是吗。”海威的目光开始变得麻木呆滞,就像是谈论天气一样的谈论着自己已经废掉的手。
海威突然一阵怒火攻心,羞耻难过恼怒充斥着头脑,他好累,为什么世界上所有的不幸都属于自己呢。他狠狠地咬住下嘴唇,即使嘴上火辣辣的疼却不抵他的心疼,海威觉得有人扼住了他的喉咙,他下一秒就要窒息而亡。他努力把上半身缩起来,就把自己封锁起来,谁都别进来,就让他一个人活就好,他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羞耻又一阵子涌了上来,他怎么办,别人会怎么看他,别人会说,什么狗屁天才少年,就是个可怜虫。从小到大他都是别人在背后嘲笑的对象,可他总是很自信,因为他觉得只是因为他有天赋被他人嫉妒,可是现在他甚至没有回嘴的勇气,他不配了。
明子呢,他在这里又在干什么,可怜自己吗,不,他不需要。
海威浑身灼烧的疼,更多是来自心里的。他想要双手抱住自己,可能只有自己可以安慰自己了,可那针管还扎在海威的手背上,他冷冷的看了一眼,伸出另一只手把针直接拔了下来,针口上还挂着鲜血,手背上滚烫的液体也顺着手往下流淌,海威哭了,从小到大,他一直很坚强,面对生活各种不公平他一直都坦然接受,自认为也算是个不错的人,他觉得那是老天为他关的一扇门,他还有姥姥还有大提琴,可现在姥姥离去,就连他唯一的大提琴也抛弃了他,他就是那个被世界抛弃的孩子。
“海威!!”明子终于冲了上来,他赶忙去拉海威的手,“你怎么……”
“你滚,滚啊,你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吗?!”海威用尽全力甩开明子的手,差点重心不稳,他明想要装作坚强冷漠的样子,可他奋力喊出那句话的时候,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他真的好没用。
“我,不是……”明子还想要检查他的伤口可还是望而却步,害怕海威在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海威别过了头,但明子还是看到那脸颊上划过的泪。
“好好我出去,我让医生给你止血,我……我就在外面不进来了,你好好的…”明子只好安慰的一点一点往后退“我会给你送饭的。”又赶快的关上门出去了,生怕海威再次发火。
过了一会,医生果然来了,止完血交代了几句就出去了。海威也只是麻木的听着,他明白这件 事并不是明子的错,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发脾气,即使那是他在世界上唯一最亲的人了。他太需要一个发泄对象了,他只好自私的把所有坏的情绪都留给明子。他就想要把所有人都赶出他的世界,他好想逃,逃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自己生活,没有人没有声音。他把把自己藏起来,就永远不会受伤,也不会伤害别人了。对于明子,他最后能做的,就是把他赶走,对谁都好。
中午的时候,明子来了一趟,可他只是把午饭放在他的床头就离开了,海威始终背对着他,他也不知道明子是一个怎样的表情,会是怜悯吗,想到这里海威的自尊心就碎了一地,他宁可让所有人都远离他,都唾弃他,也永远别可怜他。他这一辈子太苦了,他自己都觉得可怜。他就那么躺着,双目无神的盯着窗外,他不知道时间,直到饿的胃疼他才打开了已经冷掉的饭菜,他把一块硬硬的米饭放在嘴里咀嚼,咽下。那硬物滑过喉咙,生生的疼。
到了晚上明子又来了一趟,可与中午不同的是,他不仅带来了饭菜还带来了当初明子送给海威的那一小盆多肉。明子把饭菜放在了旁边,拿来多肉给海威。“你看,它这几天不浇水都蔫了。”又装模作样的拿起来端详。
而海威只是冷眼看着他,努力的用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呵,明子,你是又打算打感情牌吗?”他知道这么说会很伤明子的心,可他不得不这么做。
明子先是一愣,从两人做朋友开始,海威没叫过他的大名,只是叫他哥。可反应过来的时候只是回给海威一个温情的笑,没有说话。这更让海威觉得难受,心一抽一抽的疼。
明子,全世界都和我过不去,你也要和我对着干吗。
明子自顾自的端来一杯水,又把海威扶坐起来。“你给它浇水吧,不浇水它就会死的。”
海威犹豫再三还是试图端起杯子,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可能是在和明子拗劲,可能是在和自己闹脾气,也可能是看那多肉萎靡的样子与自己有几分相像,同病相怜才想着给它浇水。他故意用自己受伤的右手去端。
他的右手触碰到杯子用力的时候,他觉得有人用脚在他的手腕上摩擦,用力的蹂躏。他感受不到杯子的形状,只有火辣的疼。他用了全身的力才端起了一厘米,他竟发现自己连普通的拿东西都做不到,那手不受控制的狂抖,他心里憋屈,狠狠地用胳膊把杯子摔在地上,瞬间便支离破碎。
明子见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声细语的对海威说“你别动,我扫了,别扎了你。”便去墙角拿扫把。
海威心里只觉得明子特混蛋,他什么都不怕,不怕明子生气,不怕他指责自己,不怕他骂自己不负责,就怕他这种不温不热的态度,用最温柔的关心一点一点折磨着海威的心。
明子回来了,他低头去捡地上大的玻璃渣,全然没有在意海威猩红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明子,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你别管我了行吗。”海威尾音甚至染上了哭腔。“我求求你了明子,我从小到大没低三下四求过人,我七岁被打没求过人,甚至我十岁被扔在马路边都没求过我爸妈。这次算我求你了好不好,你放过我,也放过自己,别管我了。”
明子没有抬头看,只是语气变得有些严肃。“你可以冲说任何话,但我不会不管你。”
海威绝望的闭上眼睛,整个人从头顶冷到了脚底。“滚吧。”
“我明天再来。”明子说完便出去了。
深夜,海威也不知道几点,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着。他背靠在床头,腿打了石膏行动很是不方便,只是盯着地板发呆。
清幽的月光把他的背影映射在地板上,明明这影子如此熟悉,可现在海威只觉得陌生,曾经他也曾无数次看过这影子,只不过身旁还有一人,而现在那个人却在被自己亲手推走,这是多么可悲的事啊。
从一个人变到两个人,现在又变回一个人。可他的心中为何又如此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