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
----陶渊明《杂诗》
我是喜欢陶潜的。我以为他诗歌最大的特点在于简单直白,干干净净,如同他这个人。在东晋乱世中能保留自己的一方天地,也终究是有骨气和性情的。他的诗给人以清净、透彻之感,尤其是人到中年,在世俗社会中浑浑噩噩许多年,再来读他的诗歌,如同找到一丝光亮,直抵人心。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
恕我孤陋寡闻,读诗太少,这几句诗居然是第一次闯入我的眼帘。这一遇见便有别样的情感。此诗的最后几句是许多人耳熟能详的“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这样说来,仿佛又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陶潜说,人生在世就如无根之木、无蒂之花,又好似大路上随风飘转的尘土。多么精妙又贴切的比喻。我们以为自己很重要,但实际上我们和大千世界的万物是一样的,甚至我们还不如他们。树木尚有根,花朵也有蒂,他们都能找到本源,也都能在有生命的日子里枝繁叶茂、开花结果。而自以为是的人类也不过一介尘埃,漂浮在空中随风飘转,不知飘向哪里,不知停留何处。有也不多,无也可以,你的存在对茫茫大地来说,的确是无关重要的。苏子曰“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不也说得这个道理嘛。这么说来,怎能不悲从中来。
人的一生更是如此。人生历尽了艰难,千方百计走出了困境,然而一切物是人非,人们都已不再是最初的样子了。是啊,命运变幻莫测,人生飘泊不定,种种遭遇和变故不断的改变着我们,保持最初的本真该是多么的不易。纳兰性德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理想总是理想,事物的结果常常会把我们拉回残酷的现实。在发展的过程中事情的变化往往会会超出人们最初的理解,没有了刚刚认识的时候的美好、淡然,很多东西如同流星,转瞬即逝,再也握不在掌心。
于是,古往今来有多少人都在追随曾经的那份美好和纯真。当时的情一定是真的,当时的心一定是柔软的,当时也一定是彼此相互包容和温暖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无所挂碍,无所牵绊。可是,如果只是停留在最初的样子,生活又该是怎样的呢。
“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人终究是会变的。有的时候也说不上是好是坏,变了就是变了。情随事迁,不同的经历塑造不一样的人生,也成就不一样的人。谁也不用苛求谁,谁也不用勉强谁,谁也不会为难谁,谁也不可能离不开谁。人变了就是变了,情淡了就是淡了,走远了就是走远了,不要在意,没有关系。“人生忽如寄,前路未可知。”既然如此,就活在当下,走好今天的每一步吧。
不能入睡的夜晚,读几句诗,遐想一阵,这样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