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望向窗外,她本不该在这般激情时刻将目光投向窗外,然而阳光实在太过灿烂,屋内的黝黑与汗水,仿佛将她割裂开来。
男人心满意足地躺在她身旁,一只手轻轻拥着她,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占有欲。
女人那缥缈的眼神,还是引起了男人的注意,他心中涌起一丝淡淡的不快。
“在想什么?” 一个女人在这样的时刻陷入思考,无异于一种嘲讽。
女人没有作答。
男人凑到女人耳边,炙热的气息吹进女人的耳骨,一丝酥麻瞬间袭上心头。
女人的手不自觉地抚摸着无名指的骨节,男人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小小的动作。他想起之前偶然听到的对话,似乎有人正在热烈地追求女人。
男人试探着问道:“在想结婚?” 女人微微一愣,却依旧没有回答。但男人显然已经得到了答案。他缓缓移向女人的胸口,唇齿间稍稍用力,女人终于被身体的变化拉回了思绪。她有些不解地望着男人,似乎不明白他为何又有了动作。
男人用危险的眼神看着她:“我觉得你不把我当作男人。” 女人满心疑惑,男人继续说道:“我在你身上,你却在想着跟另一个男人结婚。”
女人笑了,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男人似乎被激怒了,此刻他的心情无疑是愤怒的,他无法忍受女人脸上的戏谑与调侃。
男人似乎加快了自己的动作,女人被带向身体的高峰。男人趴在女人身上,略带报复得逞的神色看着她。
女人却仍旧面带笑意,显然,随着动作的停止,她的思绪又一次飞向了远方。
如此反复几次,女人终于被闹得受不了。她忍不住戏谑地说道:“你心里的白月光,最近怎么样了。”
男人就好像一个被冰水突然冻僵的植物人,浑身在一瞬间僵硬起来。这种僵硬与之前的火热柔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女人感到一丝寒意。她有些后悔戳破男人的热情,这本可以让她享受被渴望的快感、被追求的自信。
男人僵硬地躺到女人身边,似乎这句话点破了什么。他似乎清醒了,又似乎陷入了迷茫。他没有再看向女人,而是盯着天花板。白茫茫的天花板乍一看什么也没有,但阳光一点点射入房间,男人聚精会神地看着,竟然发现了一只很小很小的蜘蛛,正在忙碌地围着一只飞虫旋转,而那只飞虫也一点点失去原本的样子,变成了一个丝茧。
男人恍惚于自己究竟在哪里。身边躺着一个无比熟悉又陌生的女人,他们身体相连,他能够触摸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但她却显得如此不真实。离开了这间屋子,他们将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各自有自己的世界。男人脑海里浮现出另一个女人的脸,雪白的面庞,笑意盈盈。男人努力地看,却似乎也有一些看不清了。
那是另一个让他感到既陌生又熟悉的女人。说熟悉,是因为他已经爱了那个人半辈子了。从上学的时候起,他就被牢牢吸引,再也无法忘怀。那个人似乎像一只蜘蛛般住在男人的心里,将他一层层缠绕起来。
她在他的心里被描摹得完美而清晰,但是现实中,男人几乎没有跟那个女孩说过话。她开了一间小小的蛋糕店,每次男人路过那小店,都被四溢的奶香味吸引而沉沦,还有每天都会变换的鲜花。多年来,他似乎已经慢慢了解女孩改变鲜花的原因,有时候是季节时令,有时候是搭配店里的蛋糕主题,有时候似乎跟心情有关。他只有通过这些才能揣测女孩的内心世界。因为尽管他在那门前徘徊过成千上万次,但是竟一次也没有走进去。他只敢匆匆走过,用余光瞄一下室内。在千万次的余光中,偶尔与女孩对视,就感觉心跳狂乱,几乎一整天无法安宁。
这样看来,男人应该是一个无比懦弱、胆小的人。但是他相貌英俊,仪表堂堂,家世不凡。随便丢进言情小说里,也是一个主角的料。他自小追求者甚众,身上天然带有一种魅力,吸引人靠近。他幽默,又善解人意,偶尔的调侃,却会帮别人化解尴尬,不会增添一丝不适。
这样完美的男人,为何卑微成这个样子呢?
女人拿起矮桌上的烟,点了一根细烟抽了起来。优雅的烟圈袅袅升起,她的身上仅遮着一个浴巾,松垮垮地搭在她雪白滑腻的皮肤上。
女人五官明艳,深邃,是那种无论怎么折腾都很美的骨相,可以说淡妆浓抹总相宜。不化妆素颜的她,清纯知性,男大学生看了绝对会一秒沦陷。加上牛仔裤、白 T 恤,更是魅力非凡,让人想起初恋的美好。
但是当她画上浓妆,一头披肩的卷发,妩媚而诱惑。丰润的红唇让人移不开目光,一双媚眼勾魂摄魄。
她的美是一种女人无法嫉妒的美。大多数女人见了她,都只会怨恨上帝,而绝不会怨怼于她。甚至感谢女娲把自己的毕业作品带到人间,让人们知道原来人类的美的高度。
而这不会让人感到自卑,反而觉得自己原本以为身边很美的人不过尔尔。继而不太在意自己的鼻子大、眼距宽或者下巴方了。因为无论如何调试,那种梦幻的美是无法企及的。
而这样的美人与这样的男人,如今却平躺在一间房间里。这间房子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方块,完美的白色墙面。除了床边的矮桌,就只有阳光和它所投射下的阴影。就像一幅爱德华・霍珀的画,他们那么自然地融入到了光影里,以至于看起来是一副意味不明的动态图。而在这幅画作中唯一运动的,就是那缓缓上升、慢慢消失的烟圈,和那仍旧忙碌着缠绕猎物的蜘蛛。她的战利品已经有好几个了,但她的动作未曾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