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部堪称伟大的,读来让人脊背发凉的作品。
阿道司.赫胥黎,一个“天才预言家”,通过《美丽新世界》这本书向我们展示了一个荒诞的世界,这个世界里民众如同行尸走肉而浑然不觉。可怕的是,我们已然身处其中。
除了幸福,你一无所有
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分为文明区(主要)和野蛮区(不值得被文明的地方)。在文明区,稳定是统治者的目的,幸福是民众唯一的追求,你不需要思考,你也不会思考,因为你太幸福了。
从胚胎时期开始,命运和生存状态就已经被预先设定。人类被分为了阿尔法、贝塔、伽玛、德尔塔、爱普西隆五个种姓。在五个种姓之内,又有加与减两个级别,一共形成十个等级。阿尔法、贝塔是高级阶级,从事智力工作。伽玛、德尔塔、爱普西隆,主要从事体力劳动,所以不需要多高的智力。事实上,他们的智力也不会被设定的很高。
•这里没有父亲和母亲,每个人都是从孵化及控制中心的育婴室出生的。“社会地位越低,需氧量越低。首先受到影响的是大脑,接着是骨骼。”最高大和智慧的阿尔法,低矮和半傻子的爱普西隆,胚胎时期开始命运已经确定,无可更改。
• 在育婴室,人们要经过“新巴普洛夫条件设定”,以及睡眠教育。孩子们慢慢被“限定”得厌恶书籍和自然、厌恶独处、厌恶家庭、厌恶宗教和艺术,同时被“限定”得热爱集体、热爱消费、热爱滥交。
•成人是如此“幸福”,他们没有任何痛苦,只需要按照规定时间工作,除此之外的时间里,在无数娱乐中间奔波,丝毫没有喘息的时间。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社会?
这个社会只有极少数清醒的统治者, 对于绝大多数民众来说,这是一个稳定而富足的“天堂”,“每个人都很开心,没有人会伤心或生气,每个人都属于所有的人。”
这里的每个人都过着优渥的生活,按下按钮,就可以享受到诸多便利。衣服不用缝补,再买新的即可,你被鼓励消费,这是“美德”;新的生物科技甚至让人不再生病衰老;可以跟不同的人做爱,因为“人人属于彼此”;有打不完的电磁高尔夫球,看不尽的感官电影。
反抗?反抗什么?在这里,每个人每个阶层的人都会幸福,并且热爱他们无法逃脱的社会使命。“α孩子们穿灰色。他们工作更努力,因为他们是那么聪明。我很高兴我只是个β,因此我不用那么卖力地工作。”孩子们会接受这些睡眠教育的心灵暗示,这些暗示会贯穿一生,心灵的所有判断、向往和决定都取决于这些暗示。
所有的感官享乐都被充分满足,国家甚至还会发放一种名叫唆麻的精神麻醉药物来让人忘记痛苦。当欲望都被满足之后,还反抗什么呢?反抗“幸福”吗?即使它的定义变得如此狭窄。
被杀死的精神生命
“精英治国”,剩下的就是“嗷嗷待哺”的民众。熟悉不?
扎米亚京的《我们》与乔治·奥威尔的《1984》及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并称为20世纪文坛“反乌托邦三部曲”《我们》和《1984》描述的是高压极权社会,但略一思考,不难发现这三本书里描述的都是身心极度不自由的高度被统治的社会。只不过,前者用“大棒”,后者用“蜜糖”。
尼尔·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中精辟地指出,“有两种方法可以让精神文化枯萎,一种是奥威尔式的——让文化成为一座监狱,另一座是赫胥黎式的——让文化成为一场滑稽戏。”
虽然“十年浩劫”仿佛烟云散去,但我们对于极权控制,有着天生的警醒和反抗意识。可是欲望呢?我们拿什么来抵挡“幸福”?
抖音不好看吗?各个网红店不好玩吗?夜店的姑娘们不好玩吗?
满足你的欲望,一些严肃的,需要“让人用眼泪来换的东西”都已经被束之高阁,甚至都不用怎么禁止,因为人们早已对这些东西毫不关心。
“不要让青少年有判断力。只要给他们汽车摩托车明星、刺激的音乐、流行的服饰,以及竞争意识就行了。”
赫鲁晓夫已经远去,但希特勒无处不在,而人们甘之如饴。
野蛮人约翰说“我不想要舒适。我想要上帝,我想要诗歌,我想要真实的危险,我想要自由,我想要善良,我想要罪恶……我在要求不幸福的权利。”
野蛮人之所以想要自己拥有选择的权利,是因为他没有出生时就被“设定”,但如果你已经被“设定”了呢?你还会想要这诸多选项吗?
自由?能买房吗?
1946 年,胡适在北大演讲,说:为什么我要你们独立,而不说自由呢?自由是对外面的束缚而言,而独立是你们自己的事,自由而不独立,仍是奴隶。
初听到这段话的时候,内心如响雷骤响,我们不自由吗?相较于之前,很多自由都已经握在手里。我们够独立吗?恐怕未必吧。一个信息被严重过滤的社会,我们也早已被“设定”,哪来的独立思考?何况,即使不限制,又有多少人关心事实的真相呢?
上班忙着挣钱,下班忙着刷抖音、玩游戏,或者挣更多的钱。自由?独立思考?不断上涨的房价、物价,衣食住行让人疲惫不堪,早已无暇他顾。
无比怀念鼎盛时期(1916-1949)的《大公报》,在枪林弹雨中,坚守“不党不卖不私不盲”。人有人格,报有报格,这些报人把身家性命别在腰上,即使报馆被炸,在防空洞里也要确保人们了解“确实的消息”,读到“负责任的评论”。
现在呢?陈虻骂手下的记者,“你们老是想去表达自己的思想,老觉得谁谁限制你们表达思想。我想问问,你有思想吗?你有什么思想我请问?真让你开始去想的时候,真让你拿出自己对问题看法的时候,你能有看法吗?”
写文章的人没有思想,看文章的人又在哪儿呢?搜索下《南方周末》,当年每每震惊中国的报业先锋,阅读量别说跟咪蒙之类的大号比了,连一般穿搭类的时尚小号都比不过。
何其悲哀?正人间、鼻息鸣鼍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