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老鹿
五月下的毛豆,六月还开着紫红色的细小花朵,也许已经结荚了吧?弯腰伸手一撩,手背猛地一阵刺痛……那尖利的疼痛伴随着难以言说的奇痒,一下勾起童年的身体记忆:是碰到“洋拉刺”了。
小心翻开毛豆叶,果见背面趴着一条淡绿色毛虫,瞧这罪魁祸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非找你算账不可!
乡村有种说法,只要拿肇事者的肠子擦到患处,立马就能止痛去痒,得先把它搞下来再说。找了根小树枝,正要动手,忽然想到给它留个影吧,手里正好拿着手机,可以立此存照,也不枉它来这世上一遭。于是对准了,放大,咔嚓。
一看照片,我下不去手了,看这小东西,还蛮漂亮呢!不说那淡绿色的艳丽外表,一条蓝绿色的直线显目地横穿脊部,就说那些蜇得我痛死痒死的尖刺,一簇簇驻扎背部,多像海底珊瑚啊,排列精巧齐整,根根向外势不可犯……刚才蛰我,也是一种自我保护啊。再说,毕竟不是它来犯我,是我不小心犯着它了。
这么想着,手背好像也没那么痛了(已经明显肿起),也许多用几次风油精就好了吧。
我放了那绿色小精灵一条生路,手机里它的尊容,成了我“亲亲夏虫”的第一位贵客。
其次说的是螳螂。
晚饭后门前看花,一朵高高的月季花上有一只蝴蝶,遂拿着手机对焦,咦,怎么还有青绿色的东西在动?仔细一看,啊呀,原来我想拍照的这只蝴蝶被一只螳螂抓住了,正将它移动到一边儿去呢。
我于是偷偷做了在后的“黄雀”,录下它的一举一动。
只见它很快调整好位置,后腿站在月季花瓣上,肥厚的尾部高高翘起,像两把刀子一样的前爪紧抓住黄褐色的斑点蝴蝶,抱住蝴蝶的半个身子倒悬空中,小小的尖嘴狠狠挖向猎物的肚子,一下又一下,脑袋灵活转动着寻找好部位,嘴巴津津有味地咀嚼,可怜那蝴蝶早没了动静,不知是早被吓死了还是被一口口给整死的……
看上去脸面长得像个鬼一样的螳螂原来如此厉害,吃起动物来真像一头猛兽。难怪螳螂以残忍著称,新婚之夜,都要把新郎给吃掉,不知这只是雄还是雌?
正想着,忽见螳螂两臂迅速举起,咦,这是要干嘛?却是一下子把蝴蝶的残躯给甩了,原来它已吃饱啦。眨眼间,见那螳螂又伸出爪子,在脸部特别是嘴巴部位上下左右一遍遍清理,这残忍的家伙还很爱清洁呢。
轮到蝴蝶了。
开后门,见水池边一只花斑蝴蝶,竖着两只翅膀,沿着洗菜的石板,细足蹑至一小簇金黄色的南瓜“肚肠”上,一根长而弯曲的吸管像盲人手上的拐杖,找准目标后就停止不动,静静吸纳汁液,花斑翅膀缓缓开合,时间忽然静止了,只见前面山坎上横伸出来的几根细竹枝叶在风里自在摇曳,湛蓝天空中洁白的云朵缓缓向西移动,虫子唧唧有声,一只纺织娘急促弹琴……再看蝴蝶,见那花斑翅膀平展着好久不动,像吮吸中的婴儿睡意朦胧?稍过一会儿,翅膀才又恢复了动静,自如地上下开合。
山里蝴蝶多,窗前门后,不时翻飞,有时径直进了家门,我们总是设法让它好好出去,我把它们当作刚离家远去不久的婆婆的化身,是她,想家了,转来看看,逗留一阵。
当然还有蜜蜂、胡峰,品种多样,阳光下、花丛中翻飞,嘤嘤嗡嗡,不知疲倦,我从开始的惊吓害怕,到喜爱观察它们的习性、行踪,再到如今,哪怕它们离我最近也不至于采取行动,变得像老农一样淡定自若。有一次一只蜜蜂实在太过分,缠在身边咿呀唱歌以致于飞到我耳朵边来,被我歪过脑袋一口气吹得失身“跌倒”,这才赶紧正了身子若无其事地离去。
也有各色毛毛虫。
一只全身黑绒毛、看着就要起鸡皮疙瘩的大毛虫,被我手里的物件多次堵住去路,愤怒的样子活像一头怒气冲冲的豪猪,被我拍下来时毛发直竖,满脸怒气,眼珠子都泛黄了……
门前捡到一只天牛,桌上一摆,还挺威风。又捡到一只将死的蜻蜓,绿色的复眼看上去完全像两颗会动的“绿钻”,深处有黑点,像深邃无边的迷梦世界,我想出各种方法救它,也终是无济。又发现一只颤抖和痉挛中的美丽豆娘,给了它水,希望能挽住它美丽纤弱的生命。等我忙完事情再去看它,却仅有一叶深蓝色翅膀飘落于地面……
对于夏虫来说,夏天是多么美好,为什么还要“语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