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人洪应明曾说过:“徜徉于山林泉石之间而尘心渐息,夷犹于诗书图画之内而俗气潜消。”此语道出了书法创作与自然山水之间的内在联系。人是自然的一部分,艺术创作也同样离不开自然万物。
书法是六艺之一,也是古代文人的必修课。历朝历代的名人逸士往往也大多是当时精通书法的高手和名家。书画是雅事,在我国数千年的书法发展史上有很多书法大家,他们或是精研佛、儒、道的大师;或是崇尚山水林泉,在自然中体味人生的的萧散之士。东晋王羲之与朋友在永和九年暮春之初聚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饮酒抒怀,观自然山水之造化,感悟人生真谛,探索生死奥妙,写下了被后世推崇为天下第一行书的不朽经典——《兰亭序》。唐代大书家颜真卿在其侄颜季明被叛军所杀的极度悲痛情绪之下写下了天下第二行书《祭侄文稿》。宋代大书家苏轼在前后两游三国古战场赤壁之后写出了脍炙人口的《前后赤壁赋》,就在他仕途低落被贬黄州时,还写下了经典名帖《寒食帖》,成为中国古代书作的典范。上述这些作品或是作者在人生的丰富积淀和深刻思考之下,或是情绪达到某一高峰状态之下,亦或感悟自然与人生的基础上有感而发的,毫无人工做作之态,自然天成,堪称千古佳作。
书法家往往是在不断感悟人生真谛中历练升华自我,其艺术创作也是在不断摸索中前进,在不断失败、否定自我与超越自我中进步与提升。
艺术家是需要感悟自然、历练人生的,如果脱离开这些,作品便成为无水之鱼了。中国画讲究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清代画家方亨咸说:“绘事,清事也,韵事也。胸中无几卷书,笔下有一点尘,便穷年累月,刻画镂研,终一匠作耳,何用乎?此真赏者所以有雅俗之辨也。”书法创作也正是这样一个道理。书法以其抽象线条的表现形式出现,其实与绘画同样有一个外师造化的问题。书法家并不是只要每天在书斋中挥毫就可以创作出传世佳作的,我觉得学书法既要有怀素和尚数年不下楼的吃苦精神,也同样要有张旭观公孙大娘舞剑器后得到启发的敏感悟性,还要有人生观、价值观、成就观的正确定位,可以说缺一不可。
我研习行书首先便是从临王羲之的《兰亭序》开始的,因为自己对“二王”一路书作,有一种自然的喜欢之情。然而临习数十遍进步甚微,缘于临习只是依葫芦画瓢,只有形似,离神似却相去甚远,更无个人创作可言。我知道这是修养和字外功远远不到的自然结果。近两年我把学习重点放在王羲之这位“书圣”身上。自己在学习当中多注意了一些对作品本身的深入了解和书法外知识的学习。王羲之书风最明显的特征是用笔细腻,结构多变,他笔法精致、美仑美奂的书体——草书浓纤折中,正书势巧形密,行书遒劲自然,把汉字书写从实用引入一种注重技法,讲究情趣的境界。透过纸面了解到古代书家的精神境界,再临帖时加强了与古人的精神交流,与古人对话,特别是感悟他的人生经历,体察探寻他对艺术、自然万物的态度和认识。也就是要多问些为什么,多些深层哲理的思考。随着认识的提高和知识的增长,自己逐渐理出了脉络,再临帖或是创作时有了一种用我心写吾书的感觉。
学习“二王”一路的书法既要学习其技法,临摹其字体,更要学习他自身研习书法的精神,要进入王羲之的精神世界中去体味他的境界与情怀。由于年代久远,“二王”真迹流传下来的很少,自然是凤毛麟角。所以除“二王”的书作以外,我们还要把历代学“二王”有成的大家的东西拿来学习,如智永,怀素、张旭、颜真卿,以及宋四家及元代赵孟頫、明代的王铎等。这些大家的传世作品较多。学习他们,汲取好的营养,这同样可以成为一条重要的学习途径。
近代学“二王”有成的书家颇多,如海派大家沈尹默、白蕉等。特别是白蕉的作品被近代书学泰斗沙孟海评价为近三百年以来学“二王”最有成者。白蕉书作自然天成,收放自如,信手拈来,毫无造作之嫌,这也是其性格和修养达到一定境界的结果。但白蕉书作面世不多,我只有他的《兰题杂存》一本。近年来,我手追心摹《兰题杂存》数十遍,深感白蕉的作品是最能较好表达“二王”精神的代表,向这位近人学习定会成为我今后书学道路上非常重要的部分,可以使自己的书作有更大的本质的提高。
“二王”一路的书风是我钟爱的,它将成为我主要的学习方向。书法可以陶冶性情、启迪人生。我们要以古人为师,以自然为师,既要师古又要到自然中去感悟、理解、体验、创作和提高。唯有这样,他们的思想、精神才会成为我们永不枯竭的精神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