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的故事，都是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这样的组合怎么看，男人都是爱着女人的，她的人，她的心，她的才，哪怕是她的钱，要不然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三人行。

01

不装新浪客户端、没有宝强微博号的我都被刷屏了，属于不想看都得被看、不想了解都会被了解的大众情人事件。

说起来，每当有明星离婚，就会想起王菲。李亚鹏的离婚声明：没有财产纠纷，完全感情破裂。王宝强的离婚事件：没有感情问题，全是财产纠纷。用名嘴名笔毛尖女士曾有的一个比喻，马蓉和菲姐中间至少隔了一万个甄嬛。

有时候看标题，不经意总是要臆测一下，剧情还会不会反转？一闪而过，心下当是拍板定案：宝强的确是被一个叫做马蓉的女子和另一名中国籍男子骗惨了。从传统的角度讲，对事实死磕是法官的事，不是原告、不是律师、更不是我们这些看客的责任，既然有人都利用法律的漏洞做些超出道德边界和行为边界的举动，咱们何需津津有味地埋首于浩如烟海的前妻资料，升堂画押，关门打狗即可。

现在都称宋门庆了，不能这么玷污西门官人，人家只偷情，不偷钱。这是两个概念，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偷别人的情，被人偷了情，没什么需要指手画脚的，要么是技高一筹，要么是技不如人，凡是心下愤愤之辈均是修行不够，唯一的奉劝是：行有不得，反求诸已。所以，金莲的罪孽不是爱上武松，不是委身官人，不是放浪形骸，不是嫌贫爱富，只有一个，就是害了武大郎。这个叫做暗算，是中国人最不耻的一种行径。

女人让自己嫁进钱钵当然是理直气壮，哪怕没爱情，哪怕就为钱，这都是追求，是付出，是成本，有爱情或没爱情在金色的光线下各有动人处，是吃苦还是吃亏都摆在青天白日案台上。让别人吃明亏是可以的，暗算，却非君子所为，甚至无需浪费太多笔墨。

张爱玲写过：“生命像一条蹦跳的鱼，你想抓住它又嫌它腥气。”的确是腥气，尤其是冰凉彻骨的男女，带着不可言喻不可掩饰的灰头土脸的那种味道。

02

吴念真《这些人，那些事》中讲述过一个叫美满的女人的故事。她有两个丈夫，一个户口内，一个户口外；一个拜过堂，一个没登记；跟一个生了儿子，跟一个收养了女儿。在他们的后半生，一直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相继往生，又被安放在同一个塔位。

这不是人为的设计，是时代的算计，悲喜交集。

美满十八岁嫁给一位商家的小儿子阿哲，素未谋面，素不相识。还未及细细辨认，丈夫就被奉召当兵派去海外。天长日久，音信难通，更加上台湾本土随时被美国轰炸机骚扰，能活着，能让自己活着，能让肚子里的孩子也活着，这就是全部。

一九四五年四月，美满在公公死后被扫地出门；五月孩子出生；八月台湾光复。她在走投无路百般绝望的情形下，听从了一位盲人算命师的建议：像她这种稀有罕见的旺盛桃花，要么开旅店要么开酒馆。

汉亭，就是美满在自己的旅馆内认识的。没背景没口才，有技术有力气，人看着老实巴交，却又喜欢孩子，最让美满感到知足的是，汉亭太有用了，灯泡坏了墙壁裂了地板塌了龙头漏了，一人即抵百工。闲暇之余，还能陪美满喝两杯。值得依赖的信任的男人，就是这样吧。

一九四九年，美满以为早已不在人世的丈夫阿哲回来了，应了算命的年度主题词：悲喜交集，哭笑不得。美满从没丈夫的孤寂突然变成两个丈夫的尴尬。阿哲身体衰弱，汉亭帮着一起照看料理；汉亭看人家团圆要走，阿哲提着酒杯说你们俩的夫妻更长久，再说他还在海外有过老婆孩子……客气来客气去，逼得美满自己提着酒瓶想找谁陪就找谁陪，最后两个男人一起变坏，合伙做生意，挣小钱，喝花酒，装模作样地推卸着今天该谁休息放假。

美满八十岁的时候，儿孙举办了一场寿宴，而两个男人都已相继去世。美满把他俩在山上安放在一个塔位，以后自己也会进去。“三个人从没睡在一起过，那种滋味……我就不信那两个死人不想试试看！”美满最后是恶狠狠也自信满满地说出这句话的。

人就是被卷在时代的宿命中。现世安稳，并不是一个缥缈的文学乐园，是很多人曾经实实在在渴求却又无法实现的生存需求。

生逢乱世，就被裹挟其中，但无数普通的个体生命却并不因此必然的随波逐流风雨飘摇，总有情分、道义、挂念、良善、美好让人的情感和生活得以安放。仅仅靠着这点像蜡烛般的火焰就足以度过所有的黑暗和漫长，因其跳跃，故而灵动，它的光芒虽不足以温暖全身，却足以照亮眼前。

人，能看到眼前，就能走完人生。

03

第三个故事是伍尔夫，这个早慧、敏感、才华横溢、重度抑郁的天才女作家。她也有两任丈夫，比起众所周知的第二任丈夫莱昂纳德，前夫斯特雷奇同样值得铭记。

斯特雷奇与伍尔夫婚后不久，两人都发现无法持久，遂友好分手，承诺做一辈子的朋友。斯特雷奇终身信守自己的承诺，他了解伍尔夫的精神病史，并亲自挑选了能够照顾伍尔夫的伴侣——莱昂纳德。莱昂纳德是斯特雷奇的好朋友，本人是出色的文学理论家和社会活动家，斯特雷奇确信，不论是生活上还是创作上，莱昂纳德都是伍尔夫最需要的人。

伍尔夫因为幼年的被侵害经历，一直患有严重的精神病，在她的一生中时有爆发。她其实不能像正常的女人过着夫妻生活和家庭生活，除了写作，完全是一个低能儿。做饭会把首饰掉进锅里，裙子会穿反，袜子会穿不同颜色，鼻涕会顺手擦到袖子上。也许以伍尔夫的智商，本不是学不会这些事，而是她懒得去想，根本不愿意在与写作无关的琐事上浪费精力。

天才可以任性，而天才的生活需要规范。

承担这个重任的就是莱昂纳德。他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因为伍尔夫的敏感，他放弃自己的写作。他为她隐瞒精神病史，让她永远都能健健康康地出现在公众面前。每当她有作品，他都是第一个读者，还得小心翼翼用伍尔夫能够接受的方式提出修改建议。当他们的屋子被德军轰炸时，他顾上不自己的性命，手里抢救的是伍尔夫的文稿。当伍尔夫受到非难而没有人愿意出版她的文稿时，他着手创建专门出版伍尔夫著作的出版社。

如果没有莱昂纳德，不会有伍尔夫连接不断的作品问世，他用自己做丈夫的义务保护和成全了一个文学上的天才，让她一直燃烧的最后一刻。正如莱昂纳德自己所说：“我甘心面对她所带来的所有折磨，婚姻之内，所有付出都很平淡。她是个天才，这就足够了。”

伍尔夫和莱昂纳德的婚姻持续29年，没有任何争吵。伍尔夫用自己最后的清醒做出了自杀的决定，只为了不再拖累莱昂纳德，而莱昂纳德却一直陪着他和她的文字。

他们在最初见面的5分钟，就订下终身，莱昂纳德用一封长信表达了他们都喜欢对方，伍尔夫的回复只有两个字：好吧。

看到过一句话：“最好的爱情，究竟是什么样。要两情相悦，我喜欢你时你也喜欢我。要主动出击，我暗示了你就赶紧告白。要共同成长，做你身旁挺直腰杆的树。要一帆风顺，我们的爱情就是没有挫折，因为爱，任何事儿，都不算事儿。”

除去伍尔夫和莱昂纳德身上的文学家、评论家种种名人光环，还原到最本初的两个人，这不就是最好的爱情吗？斯特雷奇因为爱情与伍尔夫结合，当爱情褪尽时，用一种更高远的爱为伍尔夫介绍了真正的爱情，这段过去的爱情不同样也是最好的爱情吗？

伍尔夫的葬礼，只有莱昂纳德和斯特雷奇，谁说文艺女青年没有好的爱情。

04

这样的故事，其实可以一直讲下去。

劳伦斯说：你将拥有的家庭比你出身的那个家庭更重要。

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