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想念妹妹青珍,但我现在只能写这些字等待她的归来。
冥冥之中好像有根线牵着我们。
无须刻意地去维护,就那些再简单不过的日常都让人身处温暖。
每一个自己都是很多个他人。
所以我们要爱他人。
我们要爱所有人。
1 相遇
第一次见到妹妹是在公交车站台。
每次不管什么地方见到藏族人,情不自禁地会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感,总会多看两眼。
当时她一脸迷茫的看着站牌,想问旁边的人又不敢问,手里拎着红色的布袋,呆呆地站在那里像一个迷途的小孩。
“你要去哪里?”我走到她身旁开口就问。
她转过来打量了我一下,马上笑着说我要去高升桥那边,不知道是在这里还是在对面坐车。
我看了她一眼,一下子就被她的眼睛吸引住了。多久没有在大人的脸上见到过这么清澈的眼睛了,真的清澈,像一汪清泉,看一眼都觉得甘洌美好。
如果我是个男的,怕是会在那一瞬爱上她的。
现在没几个人的眼睛可以用清澈这个词来形容,但这位姑娘的是。
我笑笑跟她说那我们同路,你跟我一起走就是了。
她很开心的笑了,“那太好了,那太好了。”
在车上我们互换了微信,做了自我介绍。我总是忍不住多看几次她的眼睛,带着一点点高原红的鹅蛋脸上,嵌着两颗闪闪发光的明珠。
她的普通话说的很棒,我夸她,她就害羞的说看电视学的,没上过几年学。
她说数学学不好总被老师打,实在不想挨打了就直接不去学校了。和她一样退学的同伴还有好几个。
“后来,我就跟家里说要去寺院,所以我就在寺院学习了。”
是的,妹妹青珍,是一位觉姆。
她说的时候情绪平静而又自然,觉得这一切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师傅对我很好,教我很多,我们考试也很多,要学的很多。”
她的眼睛里闪着骄傲的光芒,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上次我考的还行”。
我跟她说我在这里读书,我家是安多的,那里有个很著名的寺院,你知道吗?
她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想了想说出我读书的学校,她摇摇头说,不知道。
车子在路上停停走走,车上的人下了又上,上了又下,始终是满满当当,叽叽喳喳。而我和青珍却一时间陷入了带点尴尬的沉默中。
我们是同龄的女生,却对彼此的生活十分的陌生;我们是同胞,却并不了解彼此的家乡;我们坐在同一辆车上,驶向同一个方向,下车后却会走向完全不同的世界。
“你买了好多东西哦。”青珍打破了沉默
“嗯,夏天了,没衣服鞋子穿了,我就来批发市场买了几件,一次买好就不用再麻烦了。”
“呀呀。”
“你买了什么?”
“我本来准备给姐姐的小孩子买件衣服,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但是太贵了,那么小小的一件都要30多,我买不起就没买。”
不瞒你说,虽然是好几年前了,但我还是挺惊讶的。30块钱,太贵了?
她好像看出了我的疑虑,笑着说我们赚不到钱的嘛,家里给的钱不能乱花,我还得去放生呐。
我一下子担心起她来了。
你住在哪里,你怎么来的成都,待多久,你怎么回去……这些问题在脑子里打转打了很久之后一句“你住在哪里?”脱口而出,那语气就好像如果她没有住的地方我就有能力帮她解决一样。
“我住在哥哥那里,哥哥今天放生去了,他昨天买了几千块的鱼哦,今天就都放生了。”
她一脸的崇拜和敬意。
放生作为藏族人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已经在我的生活里消失很久了。
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只有学校是我最熟悉的部分,我不知道生活在这座城市的藏族人放生都是去哪里,一次也没有遇见过或者听到过。
很快,车子到站了,我们约好在她回去之前再见面,去看一场电影,或者做点什么让互相更加了解彼此的事情。
她很开心,“嗯嗯嗯嗯,那我给你打电话啊。”
我说嗯,或者我给你打,都可以。
下车后她突然跟我说了一大堆谢谢,我们就各自回去。
我的家里没有出家人,有什么事情都是找爸爸的好朋友,虽然他就跟自己的家人一样的,但毕竟没有姐姐妹妹来的温暖,也没有舅舅叔叔来的亲切。我也从没有和僧人或觉姆有过交朋友的经历,没有坐在一起平淡自然的谈论日常的经历,更没有一起逛街谈论人生的经历。
我很高兴,我遇见了青珍。
妹妹青珍。
走回校园的路上,阳光微微,已经升起来的气温让风都带着温度,暖暖的吹过。人与人的奇妙关系,在这个地球上的这个时间段里不知发生了多少,喜怒哀乐悲,数不胜数,而在我这里,是谈不上悲喜的温暖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