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不仅弥漫着花香，还饱含着春味。

昨天下午遇见了那个推着三轮车买菜的阿姨，她卖的菜就那一小车，品种可不少。有小白菜，油菜心，韭菜，更有荠荠菜，苦苦菜，面条菜，白蒿，婆婆丁（蒲公英），还有香椿芽。一摞摞，水灵灵，惹人喜爱，一会儿就围满了顾客，有人问这问那。一位年轻点的姑娘问：那油菜的花能不能吃？阿姨回答：当然，还很美味呢，我每天早晨只掐这花儿给孙子煎鸡蛋吃，可美着呢！我问道：您每天都来这里卖菜吗？她说：是啊，不过，我在黄河滩住，自己亲手种的菜，仔细掐的捆的，来回通远着呢。我带回来油菜心、香椿芽和婆婆丁。琢磨着明天做个凉拌的呢，还是炒个鸡蛋呢，一想起美食吃货的心激动澎湃。这时，眼睛落在那把香椿芽上，想起阿姨的话：“这自然长成的春芽，比大棚里种出来的更香更有味儿呢。”，我揪了一片香椿芽放在嘴里咂摸，一股浓重的味道散发出来，嗯，是那熟悉的小众味道，是小时候自然的味道，没错了！

回来的路上，一个人提着一兜榆钱窝窝从身边走过去，让人好生眼馋。看来，喜欢春味的不止我一个。也许，我们是在用这种方式，怀念旧时光，想念那些人，那些事。那些苦辣酸甜的春味，那些童年的味觉记忆，成为这一辈子的烙印。

儿时故乡的春天，最让我期待的也许就是西边金堤河水开了，雁来了，河岸上的草绿了，田地里又次地盛开了黄的红的野花，猫了一冬的我们又可以撒了欢的玩了。春趣就从在那一方水气氤氤，花草漫地，泥土芬芳的乐土中走来，蕴含着的春味也从那方乐土中涌来。

01

春味是甜的。当春风吹来第一缕绿色。榆钱就一串串地缀满了枝头，密密麻麻很是喜人。大人们会趁鲜嫩采摘，技巧是要把带榆钱的树枝轻轻握在手中，顺着树枝、从上至下慢慢“捋”下。榆钱就被做成了各种美味佳肴，生吃、煮粥、笼蒸、做馅。最让我们喜爱的，是香甜可口的榆钱窝窝。它们热热的刚出锅的样子至今印象深刻。那时奶奶总说，榆树在饥荒年代是救命粮。因此那时，这种树对我来说，有一种说不出的神圣感。

春水绿的时侯，我和小伙伴们沿着河边找一种唤作“荻菇”的小东西，它其实是一白茅草吐出来穗的“幼年“状态。我们轻轻把它从草里抽出来，拔开外面包裹的嫩叶，嫩嫩的软软的芯子露出来，放在嘴里有种自然的甜香。小伙伴们会比赛谁采的“荻菇”多，谁的最嫩，谁的最可口，这种大自然的恩赐是小时侯的零食。

再过些时日，芦苇发芽时。我们就会找寻另外一种零食，那就是芦苇的嫩根。沿着苇子挖下去，那白白的弯弯的长长的根就呈现在眼前，有的嫩些吃起来脆脆的，有些老些的根部韧性十足甜味也足。每人拿着一根苇根啃着，闹着，跑着，笑着，甜到心里。

02

春味是苦的。“袅袅城边柳，青青陌上桑”。柳树才露尖尖角时，轻轻随风摇曳，荡出一幅柔美画卷。柳笛那并不清脆的声音就会吱吱嘎嘎在村头响起。《帝京岁时纪胜·三月·时品》文中记“嫩柳叶拌豆腐乃寒食之佳品"。把柳树嫩叶撸下，淖水之后，放上点蒜泥和盐巴，再淋上点喷喷香的猪油拌匀，一道爽口又解馋的凉菜就做好。在那个食物不算丰富的年代，我们这些孩子虽然不甚喜欢那微苦的味道，却也能新鲜半天。

杨树的苏醒是从”杨八狗“的出生开始。”杨八狗“不是狗，更不是某个人的诨名，而实际上他是花，杨树的花，在植物学上叫做杨树的柔荑花序（这也是后来从书上了解到的）。”树八狗“也有苦味道，淖热水后，剁碎，放上花椒茴香粉葱花油盐调成馅，包在发好的面里，做成包子。出锅后的包子，不仅苦涩味道全无，而且吃起来有一种素菜荤吃的味道，特别香。

自带苦味的还有蒲公英。吃起来也是苦的，但特别清火气。家里不常做这道菜。我喜的倒是那黄色的花，花谢后吹一把白色的蓬，让她散开飞起飘向天空，她开枝散叶的自由和骄傲最让人羡慕。

03

春味是香的。香椿，有人避之不及，有人感觉这是香香的味道。《舌尖上的中国2》隆重介绍了香椿：只有中国人才会将它当成美食。吃香椿要吃香椿芽儿，香椿在谷雨前后发芽，香椿芽儿长成只需要两三天，多一天便老，所以一旦错过了，就真错过了。因此，春味是短暂的，稍纵即逝的。奶奶家有棵香椿树。谷雨前后时，奶奶就采了它分给街坊四邻。小孩子可能不习惯这种味道，只看着大人们津津有味地吃那盘香椿鸡蛋。

还有一种青菜是荠菜。“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说的便是荠菜。父母去田地里施肥浇水时，我就在四周找寻那野菜。包成饺子后，这种菜的香味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如今，场街头小店和超市的冷冻柜里常年供应荠菜饺子、馄饨之类，在菜单上和各种面食小吃挤在一起，几乎让人忘了它也是不可多得的时令鲜蔬。

春味的香还来自桥西边邻村一年一度的春季庙会。庙会持续好几天。花鼓戏、河南梆子或坠子等戏曲，铿锵有力地开唱，这是爷爷奶奶最喜欢的节目。而街边各式小吃，炸糕、馓子、麻叶，还有米花糖、爆米花，却让我们这些馋虫流连忘返。

如今，故乡早已经今非夕比，回小村的路也早已经不是那条小土路，那条小河也变了模样，杨树柳树也没了踪迹。但是，童年是有记忆的。那些包含着的温暖和爱的各式吃食，带有老家风味的特色小吃，已经深深植入我的记忆里，融入我的生命里，成为不能忘却的美好。以至于多年之后，外出上学、工作、结婚和生子，离开故乡多年后，还会时时想起，不尽感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