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真快,一转眼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七个多月了,从他突然离去的那一刻起,我尽量克制自己的悲伤,努力关上自己的那扇心门不去想他,父亲告别仪式上的悼词是哥哥写的,我不忍去提笔,怕一提笔就勾起自己的伤心,父亲去世后本想着写点什么纪念一下他老人家,可是自己又一直怕去触碰这个。最近一周以来,总是会时不时念起他老人家来 ,有时候恍惚觉得他还活着, 转念一想,他已经在另一个世界生活了七个多月了……
父亲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毕业于兰州大学化学系,身上具备典型的知识分子的各项特征。父亲经历过动乱的文革年代,曾听他说起他亲眼见过红卫兵迫害他的老师,父亲因受此惊吓还落下病了。大学毕业后被分配至太原市工作,后又调至四川省宜宾市一国防厂,我们家三个孩子也是在宜宾出生长大的。记忆中父亲曾牵着我的手从厂里的广场走过,一边走一边询问我学校里的一些事情。小时候我穿的一条连衣裙胸口上的一部分花边还是父亲绣的。每年夏天黄昏的时候,我们全家都会一起去金沙江边散步,也就是在那儿收养了我家的第一只猫咪。前些年和朋友自驾去蜀南竹海时专门去我儿时生活的厂子转了一圈,那里虽然有了些许变化,但我依稀能嗅到它曾经的味道,和父亲一起走过的开满夹竹桃的那个广场还是原来的样子,曾经幼时父亲带着我逛的自由市场,以后再也没有吃过的那么好吃的黄凉粉;还有厂里的大门,我依稀能找到当年卖冰棍的地方,当年最喜欢吃3分钱一根的红糖冰棍,厂里每到高温季节,父亲和母亲都会用毛巾包着装满冰棍的饭盒,那个时候也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候……还记得我们经常会在父亲母亲快下班时在那儿等他们下班,远远玩着从厂区驶来的班车,在人群中搜寻父亲和母亲的身影……还有我出生的医院,曾经就读的工厂子校,我家阳台对着的上山的小路,曾经无数次考试前我自己去山上复习,哥哥在山上自己放风筝,风筝是他自己做的,每天夏天,母亲收拾好一切,会带着我们兄妹几个上山玩,编毛毛草,逮蚂蚱用毛毛草窜成一串回家给猫咪喂,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在宜宾我度过了快乐的童年时光……
85年我们举家迁往西安,在这儿开始了我的中学生活。记忆中我的家长会都是父亲去开的,和老师沟通的事也是由他来完成的。高考前夕,父亲开导我考不好没关系,结果那年我落榜了,那会的我自尊心作怪,提出去长安那边补习的想法,父亲尊重了我的意见,给我联系好在现在的长安二中补习。记得在那儿的一个学期,整日过着宿舍和教室两点一线无比单调的生活。每每最盼望的日子就是父亲来探望我的时候,记得有一次父亲赶来给我送被子,到他该走的时候我迟迟舍不得让他走……在二中的日子太艰苦了,假期快结束时,我给父亲提出来不想去二中了,他又一次听从了我的意见,在市里给我联系了一所补习学校,这样每天我就可以回家了,永远忘不了每天回到家,透过厨房昏暗的灯光,看见母亲忙碌的样子……
父亲年轻时,在厂子里利用业余时间自学了英、德、法、等几种外语,也许是受他影响,中学时期我的英语成绩也是很好的,大学学的也是英语专业,当时市里的学生是没有住宿条件的,父亲又去找学校里他的同学给我联系好宿舍,毕业后又给我联系了工作,尽管最后那个工作最终也没有做多久。
接下来到了谈朋友的时候,那会儿的父亲对现在的老公各种不满意,处处想法阻挠我们的交往。及至我出嫁当天,父亲哭的像个孩子一样……他和母亲以种种理由没有出席我们的结婚仪式。当时的我怎么都不理解他们当时为什么这么做,后来终于懂得他是舍不得自己的女儿,不忍自己的女儿从此离开他独自生活……
记得大学同学夜宿我家,父亲把牛奶热好拿进来看我喝完然后把碗拿走,同学忍不住说道:“你爸咋对你那么好呀?”还记得有一年我过生日,朋友要来家里给我一起过生日,我竟然让父亲和母亲出去了,留着我们自己在家玩耍,后来想想当年的自己是有多不懂事呀!
父亲退休后的业余生活也是丰富多彩的,他喜欢绘画,并为此报名上了老年大学,因为经常为大家服务,还被推选为班长。老年大学经常组织户外写生活动,父亲有时也会带上母亲一块儿去山里采风。他的作品经常被老师夸奖并用作展览。晚年因为此爱好,他经常为亲戚朋友做画,我的生日他也会送上他的作品。前边提到过父亲是典型的知识分子,所以他酷爱看书,家里的各种书籍琳琅满目,不夸张的说,光他的各种字典都有二十来本,有时还会问我借字典。每年生日,父亲送给我的礼物基本都是书,书上会标注一些他亲笔写的话,大体意思就是少买衣服多买书。他还私底下瞒着家人偷偷去参加了两次秦腔大赛,后来给我们说因为在现场太紧张了发挥的不好。除了绘画,父亲还买来各种书籍自学了刻章,并且给我们每个子女和我们的孩子都刻了一枚印章,他走的太突然了,没有给我们留下只言片语,现在看来唯一留下可以留作纪念的就是这枚印章了。想他的时候,轻抚那枚印章,思绪不由追溯到彼时他坐在桌前,一刀刀一画画刻制印章的时刻……父亲还爱养花,家里的阳台上被他的花占满了,他还经常会把自己养的花送给我们,怎奈经常落得花死我手,而他明知花到我手里会死,依然会乐此不疲。还好父亲去世后,他养的一盆金枝玉叶现在在我家阳台长势还不错。
除了看书、画画、听戏、养花这些个爱好,父亲去世前半年多时间,也玩上了智能手机,自从他学会了玩微信,不但会在朋友圈里发微信,有时还会对我发的微信内容点赞评论,每每看到这些,想着父亲以他自己的方式继续爱着他的女儿,我都会由衷地发自内心的替他高兴,为我有这样一个时尚老爸而感到自豪。
终究,他老人家还是离我而去了,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他留给我的最后那句话就是让我路上小心点儿……“树欲动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父亲一生勤俭节约,对晚辈和蔼可亲,教导我们朴素勤俭,最爱我的老爸他终究是离我而去了,曾经无数次设想过他会以何种方式和这个世界告别,但怎么也没料到是这样子的。一切来的太突然了,老爸,您在那边还好吧?我好想您呀!您再起来唠叨唠叨我吧!您再给我的微信评论一下吧!您知道吗?自从您走后,每每遇到和你有点儿像的老人家,我都会死死盯着人家看,想从他们身上搜寻您的身影,心想要是您还活着该多好呀……以后再也没人在我回家时在公交站等我了,以后再也没人在我驾车离家时在车外帮我瞅着了,您再也听不到我唱的那首王筝的《爸爸》了,每每听到这首歌,禁不住泪如雨下,曾经我在微信上发过自己演唱的这首歌,您在底下还评论到唱的好听,听起来感觉人很年轻……倔老头,我好想你呀!起来再和我斗斗嘴吧!
料想这世上一定会有孟婆汤吧?喝了孟婆汤您一定会到我的梦里来像从前那样和我叙叙旧吧?深切怀念我的父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