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母亲劝我身上经常装盒烟,回村时,见到人就散散,你敬人一尺,别人就会敬你一丈。
也是,出门在外,需要开口说话前,先递上一支烟,帮人家点上,大家一起吐出第一口烟的时候,许多复杂的事,也会变得简单起来。特别是问路时能散支烟,对方接到后往往顾不上点燃,热情瞬间能提高八度,恨不得能领着你走下面的路。
找领导汇报工作,敬一根烟,是起码的尊重;给吸烟的同事散根烟,是基本的礼貌;开口求人前,一根烟来开路,也是高看对方一眼的表现。花花轿子人抬人,你看得起我,我自然会给你面子。你抠抠唆唆没有一点诚意,连根烟也不舍得让吸,我凭什么为你办事,欠你的吗?
但长时间烟来烟往,并没有让我感到抽烟有多么好。好多时候身上或者忘记带烟,或者忘记带火,怎么也没成为一个标准的烟民。
现在想想,也许没有形成烟瘾,是自己吸的时候,烟没有进肺和肚子里,随口被从嘴里吐出来,没有和内脏深入亲密的接触,感情便培养不出来。
我的许多朋友,烟瘾都不小,你只要稍微抽一下鼻子,便能闻到浓浓的烟油味。他们的手指上满是烟熏的痕迹,牙齿也大多发黄,点烟的动作,吞吐烟的习惯,谁和谁也不一样。接触久了,谁谁只要手指一动,就知道他在兜里掏烟,谁谁眼睛一飘,便想起安排的酒场忘了上烟。我不怎么抽烟,大家也清楚,有的让让,大多不让,我就是喝酒时偶尔抽支,平时也想不起来。
虽然我不吸烟,但并不烦闻烟味,心情好的时候,那些二手烟,也会让我感到香甜,那时我便涌上来一股强烈想吸烟的欲望。朋友读懂了我的眼神,递来一支,我也便很利落地点燃。毕竟是男人,就是一年抽一次烟,基本的动作要领,还是很熟练的。
真正让我断绝吸烟念头,是1994年春天。父亲那年得了肺癌,在省四院做手术后,陈医生把我叫进一间屋,说盘子里是切下的父亲的左肺。我学过几年人体解剖和生理,一眼就能明白陈医生的意思,但我那时的心情很糟,没有和他多聊。
让我很惊心的是,肺的表面全是乌黑,中间那个肿瘤已经溃烂化脓,陈医生给我一把镊子,让我戳戳,我感觉化脓的周围都是硬梆梆的,一点也不像活体组织的样子。
父亲吸烟很凶的,那段时间家庭状况不好,压力很大,每天两包烟。看到父亲的肺变成这样,我立马下定决心戒烟。再说也没有什么好戒的,不吸就是了。
出院后父亲回家住的时候,彻底不再吸烟,也不能闻到烟味,否则会咳嗽地上不来气儿。失去了一个整肺,呼吸功能差了很多,再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几年后,父亲办了病退,完全赋闲在家。
我工作后在县城住,以往回老家的时候还装盒烟,但自从父亲病后,便一次也没带。父亲盛年之际这场大病,让我对吸烟特别厌恶,连带着父亲曾经工作过钢厂的烟雾。
人们总是有了教训才感到疼痛。这几年对环境污染的综合治理,蓝天白云重现人间,人们的健康状况也开始逐步改善。
现在的公共场合全部禁止吸烟,许多长期的烟民也戒了烟,大家普遍认为吸烟不文明,见面也几乎不再散烟。政府也加大了香烟管理力度,不仅滤嘴长烟丝短,而且烟盒的封面上,“吸烟有害健康”的字样,又大又显眼。
我想,大家会越来越认识到吸烟是种陋习,随着时代的变迁,香烟这种商品,终将会成为一个历史名词,远离人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