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深刻地影响着每个人的生活。
少了许许多多的应酬外出,刚好可以看书,看个痛痛快快。老马的《百年孤独》和《霍乱时期的爱情》再看一遍;
加缪的《鼠疫》比较应景,读来深有感触;
读完余华的《活着》,感觉跟福贵比起来,我们是上天宠爱的人;
毛姆《人性的枷锁》里,仿佛有自己的影子……
从早到晚地读,手不释卷地读,细嚼慢咽地读,鲸吞般地阅读,平生第一次浸入式阅读,平生第一次觉得阅读确实是随身携带的避难所。
楼下有一群鸟儿不知奉了谁的安排,也不知道从哪里赶来,停留在树上唱出清脆的歌声,唱着唱着间隔一会儿,仿佛要待悦耳、柔润的鸣唱全部扩散到角角落落,才继续往下唱。
我长时间地阅读、写作,倦了,就泡一杯好茶,听窗外动听的鸟鸣声。我深信,这鸟鸣声是谁特意安排打赏给我的。
01
第一次出去采访,是2020年大年初五。其时,疫情发展迅速,抗疫鏖战正酣。
我背起相机包,戴上N95口罩,穿好鞋子,刚要出发,爱人抢先站在门口,张开两手阻拦:“现在什么情况不知道啊?好危险,不许去!”女儿听到声音也前来帮腔助阵。
干宣传的人,说服自己的爱人和女儿并不难。很快,我骑上电动车,出发了。
很吓人!
每一条街道都空空荡荡,每一个店面都门窗紧闭,每一张脸上都严严实实捂着口罩。偌大的城市,往昔的热闹景象,仿佛被一键清零,人们仿佛被一张巨大无形的网捞起来,又封在了各自的家里。
零零星星的几个行人,行色匆匆,躲避着病毒无差别的威胁与追捕。
那天的采访,是我从事宣传工作近20年来从未有过的。我不知道我的采访对象是不是健康的、安全的,采访对象看我也如是。我们很自觉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必须承认,我有些害怕,毕竟对方是公共服务岗位,每天会跟数以万计的人面对面打交道、近距离接触。
我喉咙发痒,扭头轻咳两声,瞥见对方悄悄地、稍稍地向后挪了下椅子,脸上有几分难为情和歉意,原来对方也不是很放心我。
大家彼此彼此,这就算是扯平了,聊吧!
薄薄的口罩罩住了我的口鼻,紧张罩住了我的大脑,忐忑俘获了我的思路。交流过程很是艰涩,近20年累积的采访经验,好像都失灵了,没有往昔的谈笑风生,没有惯常的驾轻就熟,甚至出现了一两次短暂的冷场。
突然之间想起了金庸先生笔下的任我行,我像一个突然之间中了吸星大法的人,被吸去了全部内功,那么地无力与不适。
勉强完成了采访。严格来说采访只完成了一半,后面不少细节是通过微信完成的。
首次外出采访回到家,站在门口,爱人喷洒香水般,用酒精把我从头喷到脚,鞋底也不放过,外套拿到阳台上去晒,又督促我用洗手液洗手:“好好洗,最少洗10分钟!”
此后,一向视“下田流汗谷满仓”的我,又通过微信采写了另外几个抗疫一线的人,总觉得像是穿着棉袄洗澡,没有写通透。
02
我不是上帝推陈出新的一个精品,和芸芸众生一样,活着、爱着,因为微不足道的成就而沾沾自喜,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闷闷不乐。犹如一棵树,被生活的工匠改装成四平八稳的五斗橱,拉开抽屉,里面装满了慵懒者的无动于衷。
当疫情呼啸而来,在看不见的地方蛰伏,一次次的感动,将恐惧冲击得七零八落。这感动来自钟南山、李兰娟、陈薇,以及许许多多叫不出名字的战疫勇士。
我的笔是一支桨,划着一艘小船,穿越空荡荡的街道,甩掉也许近在咫尺的病毒的追咬,抵达一个又一个现场,走近一颗又一颗心灵。
有一次,从外省采风回来,喉咙疼、头疼、轻咳。禁不住提心吊胆:糟糕,我是不是中枪了?不会这么倒霉吧?自己睡书房,艾灸、泡脚,喝生姜红糖水。
又想起“刮痧拔罐病好一半”,于是连刮再拔,后背黑紫,恍若水货纹身师的蹩脚作品。
后来确定:虚惊一场,全家吃火锅压惊。
经此一惊,胆子大了起来,再出去采访,甩掉了心理上那件臃肿的破棉袄,找回了感觉,越写越顺。
作为一名写手,面对波澜壮阔的时代大潮,应该拿起笔来写点什么,哪怕仅仅是记录。
03
记得2003年,非典肆虐,如惊涛巨浪,人们避之唯恐不及。
纷纷乱乱之中,中国工程院院士钟南山说道:“请把危重病人转到我们这儿来!”
当采访对象范先生讲述这段经历的时候,我多想站起来握住他的手,再来个拥抱。因为当年,钟南山这句话也曾经让我感动不已。被同一个人同一句话感动和影响过的人,有着奇妙的渊源。
在文章中我写道:“钟南山说得不急不缓,却是那么的坚定、那么的有力。这短短一句话从一颗海洋般辽阔的心灵里迸发,跃出屏幕,穿越千山万水,击中了少年范先生驿动的心”。
这个稿子写得很通透。我岂止是在写范先生,我也是在写自己,写17年前被钟南山感动过的那些青年,写17年后再次被钟南山搅得热血沸腾的中年。
历时四个多月,10来万字的抗疫报告文学书稿完成了。终于完成了,它也许不是很好,但既然完成了,它也就是好的。
真的很惭愧,我只有一支笔,笔就是我的桨。这支桨是那么轻、那么薄、那么小,当它插入水中摆动的时候,所产生的力量是那么的微乎其微。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医护人员奋力划桨,让巨轮驶离疫情的危险漩涡,无疑是最可爱的人。而那些没有船桨却以手当桨的人、大声加油助威的人,在自己的位置上搭把手,乃至于往风帆上吹一口气助力前行的人,照样展示出了坚硬的质地……
多惭愧,我没有最硬的鳞片,只有一支笔,小小的笔;
多幸运,我拥有一支桨,我奋力地划,桨声贴着水面传递。
亲人们都安好,我读了自己喜欢的书,写下了自己想写的文字。疫情下,读书、写作,让我更加淡定、更加从容与坚毅.
这是世界对我,一名普通写作者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