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话在一个社会成为稀缺资源的时候,谎话连篇就成了人际交往的标配。老同学见面寒暄,胡吹冒嘹就不必错愕了,宴席上唾沫星乱飞的神侃,也就见怪不怪了。每个人戴着面具生活,有戴着面具说话,含真量可想而知了。你看不透他的内心,他也不想让你看透,就像京剧五岔口里的打斗一样,最后无非是一地鸡毛。
邻居是个准时收看新闻联播的老教师,带了一辈子政治,仍然对政治如初恋一样热爱。你总会在小区门口的小广场上看到他,戴着鸭舌帽,背着手在那里口如悬河的讲课,当然主要内容也来自新闻联播,主要对象也是一帮老头老太太。最后享受着老人们艳羡的目光,提溜着马扎回家吃饭。
可最近有一段日子没见他出来了,老人们似乎缺少了一种兴致,就像跳广场舞的大妈没有音乐陪伴一般乏味。一打听,原来他病了,心病!且听我慢慢给你道来。
老人家育有一儿一女,老婆是农村妇女,据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娃娃亲,他虽然不是很喜欢,但也不讨厌,晚上她铺好床铺暖被窝,不卑不亢的睡在那里,他钻过来了她也不拒绝,积极配合他完成繁衍后代的活动。后来他竟然腻上了她,恩恩爱爱的差点不分时段与场合,连星期日去学校都带上她,她安静的坐在后面搂着他的腰,有时在人少的路段他会把她抱到前面坐在车梁上熊抱着慢慢骑行,耳鬓厮磨嘤嘤私语,直到有人了才换回位置。学校开会刚完,就心急火燎的回到自己的单间,云雨一番,他真是觉得只羡鸳鸯不羡仙啦。
生活在平淡中一天天过去,转眼间老人家的一双儿女出脱成一对优秀的学子。
儿子大学毕业,本来可以到南方找一个挣钱的差事,但老爷子不同意,非要让儿子考当地的公务员,儿子拗不过他,只好硬着头皮去复习,仿佛回到了烽火连天的高考之中,好在天道酬勤,儿子的努力初见成效,笔试是全县考生第三名!老爷子逢人就夸儿子争气,又眉飞色舞唾沫星乱溅起来,就好像对结果十拿九稳似的。到了面试环节,儿子精心准备了各种提问的答案,在家里对着镜子一遍遍演练,老爷子满心欢喜,站在旁边不住地点头称道。比赛那天,儿子理了板寸头发,穿了一套笔挺的西装,打着红色的领带,皮鞋擦的油光可鉴,精神抖擞的进了考场。老爷子在外面心慌意乱,不停的踱来踱去,等着儿子得胜而出。终于看到儿子满脸春风的出来了,他一把抓住儿子的手,咋样?儿子兴奋的点了点头,应该没有问题!走,咱爷俩好好庆贺一下。老爷子拉着儿子平生第一次进了一家门面豪华内部富丽堂皇的酒楼。大快朵颐后,爷俩雄赳赳气昂昂,像打了胜仗凯旋归来的将军一般。
十几天的等待如世纪一般漫长,终于到了发榜的日子,爷俩满怀激动与渴望甚至欣喜,准时准点来到县衙门口的公布栏,好在此时观看者并不多,他们十分轻松的找到了自己的名字,霎时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巨大的失落感涌上了心头,差距就在毫厘之间但却像无法逾越的鸿沟,儿子落榜了!满心的期待顿时成了冰凉的失望,他们失魂落魄地回家,连脚步都变得绵软无力,阳光是那么刺眼,周围的行人都用古怪的眼睛瞅着他们,仿佛他们刚从火星回来一样。
刚回到家,他轰然倒在沙发上一言不语,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茶几上的水杯,但根本不感到渴。